赵承渊走出廊下,肩上的血已经浸透三层布条。他没停,抬脚跨过门槛,直奔马厩。阿福牵着黑马等在那儿,缰绳攥得死紧。
“大人,锦衣卫到了山下。”
“让他们等。”赵承渊翻身上马,左手压住右肩,“先把慈恩寺围了,不准放走一个和尚。”
冷霜月从屋顶跃下,黑衣上还沾着灰。她把软剑插回腰间,看了眼赵承渊肩膀:“你这伤,再动就废了。”
“废不了。”赵承渊甩出鞭子,“我要是现在躺下,王守仁就能睡安稳觉。”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府门,夜风卷着尘土打脸。城外二十里,慈恩寺藏在山坳里,灯火全无,像头趴着的野兽。
锦衣卫百户迎上来:“大人,外围清过了,没人。”
“地下有人。”赵承渊打开系统终端,热感图上一片红点在佛塔底下蠕动,“信号断断续续,他们设了干扰阵。”
他把终端塞给副使:“你盯着,我亲自带队。”
冷霜月皱眉:“你这样上去,连刀都举不稳。”
“我不用举刀。”赵承渊冷笑,“我只要站着就行。”
一声令下,三百锦衣卫从四面压向山门。火把点燃,照得台阶通红。大门紧闭,门缝里飘出一股焦味。
冷霜月带人绕到后墙,踩着屋檐摸上佛塔。檐角蹲着两个穿僧袍的人,手里握着火折子,狼头纹刻得清楚。
她一刀一个,尸体放平,搜出三枚引火雷。火折子带回时还在冒烟。
“火药埋好了。”她扔给赵承渊,“随时能炸。”
赵承渊盯着寺庙正殿:“那就让他知道——我们来了。”
他往前走两步,高声喊:“王大人!今夜清查邪教,无关人等速速离庙!”
话音落,大殿门吱呀打开。
王守仁走出来,一身素袍,手里拿着火引。他身后供桌下露出半截黑线,一直通进地砖缝隙。
少女被他拽在身前,脖子上架着一把短刃。
“赵学士。”王守仁笑,“你来得真快。”
赵承渊站定,距离还有三十步。
“放开她。”他说。
“你让我放,我就放?”王守仁轻笑,“你可知这庙底下埋了多少斤火药?够炸平半座山。”
冷霜月悄悄退后,攀上横梁。她贴着房顶爬行,刀不出鞘。
赵承渊抬手:“全军后撤三十步。”
锦衣卫整齐后退,脚步声震得落叶乱颤。
王守仁眯眼:“演给谁看?你以为我信你真会收手?”
“我不是演。”赵承渊说,“我是给你留条活路。”
他暗中按下系统按钮,低频震动启动。地面微颤,数据流飞速滚动——地窖在佛像下面,入口被石板封死,账册就在基座夹层。
冷霜月已爬到正上方,手指扣住瓦片。
王守仁忽然抬脚,踢翻供桌。香炉倒地,火星溅到引线上,嗤地冒起青烟。
“你逼我的!”他吼,“一起死吧!”
就在这时,少女猛地抬头。
她右手往袖子里一掏,软剑出鞘,反手刺进王守仁左臂!
王守仁惨叫松手,火引掉地。但他反应极快,一脚踹飞少女,顺手抓起另一根引信狠狠拉下!
轰——!
多处火光同时爆开,梁柱炸裂,屋顶塌下一角。
冷霜月从房顶跳下,直扑王守仁。对方甩出飞镖,她侧身避过,右腿还是被擦中,血立刻涌出来。
她单膝跪地,但没倒,挥刀砍向主梁。
刀锋切入木头七分,整根横梁断裂,屋顶向西倾斜,爆炸气浪被引偏,火势朝另一边冲去。
赵承渊趁机冲向佛像。地窖口被巨石堵死,他用佩刀撬机关,一下,两下,第三下才听见咔嗒声。
石板移开一道缝。
他伸手进去,摸出一本厚册子。封面发黑,上面按着三十七个血手印,名字一个个列着,全是当年被陷害的寒门举子。
账册到手。
外面传来喊杀声,锦衣卫冲进大殿。王守仁想逃,被两名千户按在地上,左臂血流不止,嘴里还在骂。
“你们……谁都别想活……”
话没说完,被人拖了出去。
冷霜月靠在墙边,右腿血染透裤管。她咬牙拔出飞镖,随手扯块布条扎紧。
“拿到了?”她问。
赵承渊点头,把账册抱在怀里。
“那走。”她说,“再不走,这破庙真要塌了。”
锦衣卫抬来担架,冷霜月不肯上,自己拄刀站起来。赵承渊想扶她,被推开。
“别碰我。”她说,“你那手也快废了。”
两人一瘸一拐往外走,身后火焰冲天。大殿轰然倒塌,砸起一阵烟尘。
山门前,马匹等在路边。
赵承渊把账册塞进怀里,翻身上马。冷霜月坐在后头,一手抓着他腰带,一手握刀。
“明天早朝。”他说,“这东西得摆在金殿上。”
“你确定皇帝敢接?”她问。
赵承渊没回答。风吹过来,他感觉胸口那本册子烫得惊人。
远处天边泛白,第一缕光打在山头。
马蹄声响起,两人一骑下山。
走到半路,冷霜月突然开口:“那丫头……是不是早就打算这么干?”
赵承渊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寺庙。
“她不是为了救我们。”他说,“她是想亲手送他进去。”
冷霜月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山路崎岖,马走得慢。赵承渊肩上的血又渗出来,顺着胳膊滴到马鞍上。
一滴。
两滴。
冷霜月低头看着那血迹,忽然伸手把账册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你要是死了。”她说,“这东西我可不负责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