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蹲在金銮殿外的石阶上,指尖还按着那张账册残页。亲卫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去周廷章书房。”他抬头,“所有灯都拆了,一根灯芯都不能少。”
亲卫愣了一下:“真藏名单?”
“灯芯里三个字,不是写来玩的。”赵承渊站起身,把纸塞进袖子,“王守仁那老狐狸,最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他的人,也学得有模有样。”
半个时辰后,亲卫飞奔回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
“找到了!青铜宫灯的灯芯被剪过,里面藏着个小纸卷!”他声音发抖,“名单上有十三个人,户部左侍郎、礼部员外郎……还有个叫张德全的,写着‘东宫旧人’。”
赵承渊接过纸卷,扫了一眼,嘴角扯了下:“好家伙,废太子的老部下都敢偷偷回京了?这哪是谋反,这是拍戏呢?”
他转身就走:“提审那个嘴硬的同党,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刑部密室里,内奸大臣被绑在椅子上,脸色发白。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咬死不认,最多关几天就能放出去。毕竟朝中有人,背景不浅。
门一开,赵承渊走进来,手里拿着那份灯芯名单。
“认识这些人吗?”他把纸拍在桌上。
大臣低头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不认识。”
“哦?”赵承渊坐下,翘起腿,“那你猜猜,张德全现在在哪?”
“谁?”
“先帝废太子的心腹,十年前被贬出京,上个月悄悄进了城。”赵承渊笑了笑,“就在城南柳叶胡同第三间院子。你们每隔三天送一次信,用的是波斯商队的暗号。对吧?”
大臣额头开始冒汗。
“你们计划三日内动手。”赵承渊继续说,“毒杀皇帝,伪造遗诏,立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登基。这个皇子,是王守仁早年从宗室远支里挑出来的,养在别院,对外说是书童。我说得没错吧?”
“你胡说!”大臣猛地抬头,“根本没有假皇子!”
“没有?”赵承渊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画像,甩在他脸上,“这是不是他?去年冬天在城南慈恩寺烧香时,被巡街的夜枭营拍到的。穿的是粗布衣,可腰带扣是龙纹金镶玉——这种制式,只有皇族旁系才能用。”
大臣盯着画像,嘴唇哆嗦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赵承渊靠回椅背,“你觉得只要你不招,这事就查不到头。可你忘了,张德全已经被盯了半个月。他前天晚上写了封密信,还没送出,就被截了。信里写得清清楚楚:‘三日后动手,灯芯名单为凭,伪诏已备,只待君崩。’”
“你……你怎么会有这封信?”
“你说呢?”赵承渊笑了一声,“你现在招,还能留个全尸。再拖下去,我不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大臣浑身一抖,终于崩溃:“我说!我都说!”
他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假皇子确实存在,叫朱允熙,今年十六岁,一直藏在城南别院。王守仁早就安排好了,等皇帝一死,就由我们几个在朝中接应,把人送进宫,说是先帝临终前留下的血脉……遗诏是早就伪造好的,盖的是私刻的玉玺印。”
“谁刻的?”
“礼部档案房的陈老笔吏,他儿子在边关被抓了,不得不听命。”
“那毒呢?”
“是续命散里掺了‘断魂引’,太医每天送药,我们有人在药房做事……只要剂量控制好,看起来就像病重不治。”
赵承渊听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们图什么?王守仁都进大牢了,你们还替他卖命?”
“他说……”大臣低声说,“新帝登基,我们就是开国功臣。户部尚书、兵部侍郎,随便挑……他还说,赵承渊你迟早会被除掉,朝廷不能让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掌权太久。”
赵承渊笑了:“所以你们宁愿赌一把,也不肯好好当官?”
他转身出门,对亲卫说:“押进死牢,严加看管。名单上所有人,全部监控,一个都不能动。”
刚走出刑部大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传旨太监小跑着过来,脸都白了:“赵大人!陛下高热不退,太医说撑不过今晚!皇上让您立刻入宫,议立新君!”
赵承渊眉头一皱:“谁让你来的?”
“李德全公公亲自派我来的!宫里已经乱了,好几个大臣在偏殿聚着,说要赶紧定下储君!”
他话音未落,柳太傅拄着拐杖从转角走来,脸色凝重。
“别进去。”老头儿直接拦住赵承渊,“现在进宫,就是送上门给人当靶子。”
“可是皇帝……”
“皇帝怎么样没人知道。”柳太傅压低声音,“但我知道,有人已经在传‘遗诏’了。内容是你支持某位皇子继位,换取辅政权。你信不信,半个时辰后,这消息就会传遍六部?”
赵承渊眼神一冷。
“这帮人,想借皇帝病重,逼宫夺权。”柳太傅冷笑,“你以为他们是忠臣?他们是要换皇帝,换朝廷,换规矩!”
风从廊下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赵承渊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夜枭营还在城南?”
“在。”
“让冷霜月带人守住真皇子居所,任何人靠近,先抓后问。另外,南北二宫即刻封锁,没有我的手令,一只鸟都不准放进去。”
“你要抗旨?”太监吓得脸都绿了。
“我没说不进宫。”赵承渊看着宫门方向,“但我得先确保,进去之后,还能活着出来。”
他转向柳太傅:“您去联络几位老大人,就说赵某人没打算争皇位,但也绝不允许有人拿江山当赌注。”
老头儿点点头:“我这就去。”
赵承渊最后看了眼宫门,抬脚往政事堂走。
路上亲卫追上来:“大人,要不要调神机营?”
“不动兵。”他摇头,“现在谁先动手,谁就是叛贼。我们要做的,是让那些想动手的人,自己先露头。”
政事堂内,烛火通明。
他坐在主位上,手指敲着桌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冷霜月推门进来,一身黑衣,腰间双刀未卸。
“城南别院查过了。”她声音冷,“有个少年,十六岁,穿着旧宫服,身边四个护卫全是王守仁旧部。他已经收到消息,说今夜入宫继位。”
赵承渊点头:“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递给冷霜月:“这几个,都是名单上的人。让他们‘不小心’泄露行踪,我要他们自己跳出来。”
冷霜月接过纸条,转身就走。
赵承渊坐着没动,盯着桌上的蜡烛。
火光一闪,灯芯爆出个花。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袖子里那张灯芯名单。
纸角那个墨点,形状像个小勾。
和刚才账册残页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