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法教圣殿深处,烛火摇曳映着法尊覆满褶皱的脸。她指尖摩挲着一枚青铜卦象,卦象中心的魔纹忽明忽暗。追查魔天正印之事耗时半载,终于传来确切讯息:持印之人,就在南域境内。“传我法旨,令九护法率坛主加密布控,凡身怀异宝、修为高深的外域之人,皆需详查!”法尊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殿内侍立的黑衣侍者躬身领命,身影瞬间隐入殿外的毒瘴之中。
此时的秦义,正立于义苑芳华的观星台。飞升无极境后,他精神矍铄得惊人,纵使一连三日未眠,眼底亦无半分倦意。抬头望去,南域夜空竟悬着十颗明朗巨星,星芒如满月般澄澈,薄云似流波般掠过,转瞬便消散无踪,这般奇景在故乡从未得见。可越是璀璨,秦义心中的思乡之情越是浓烈。
“十颗巨星朗照,竟不及故乡一轮明月暖人。”他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绿珠。那是故乡唯一的念想。话音刚落,诸多烦忧便如潮水般涌来:自坠古星,他便如无头苍蝇般奔逃,先遭玄真教追杀,后在西、北两域辗转;闯过中域魔火炼狱,渡过大海东域怒涛,更曾被囚于困神谷受尽阴极水侵蚀。为求生、为护友,他披上战甲成了西域禁军将领,浴血抗妖时虽意气风发,可夜深人静时,总觉自己如浮萍般无依。
“北天后主的使命,究竟是传说还是真的?”秦义苦笑。身负玄真大法、周天大法等绝学,手握魔天正印、大冶洪炉等至宝,可他连北天在哪都不知,如今连南域都已是危机四伏。东域新帝姜玉龙雄才大略,玄真教教主玄法心狠手辣,北域大帝姚光深不可测,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华天辰虽仗义,可在西域利益面前,友情能经得起几次考验?曼姝倩虽承他救命之恩,可南域大业与私交相悖时,她会如何抉择?妖族、魔界、天外天……这些与他本无牵扯的势力,如今都因魔天正印与他缠在一起,他这才惊觉,自己早已身陷重重险境。
义苑芳华是曼姝倩特意为他置办的居所,虽无西域秦府的奢华,却胜在宁静。院中清池映着星影,荷叶田田,荷香随晚风飘来,稍稍抚平了秦义心中的焦躁。他深吸一口气,走上池上石桥,取出背上的九河洞箫,将满腔心绪都凝于指尖。
箫音初起,清泠如冰泉漱石,不过三两声,池中红鱼便应声跃出水面,尾鳍拍打着水花,似在应和韵律。晚风骤起,池面波光粼粼,箫音随波逐流,穿出院墙,直抵幽林城外的毒瘴之中。诡异的是,那常年盘踞不散、连修士都避之不及的黑色毒瘴,竟如遇克星般节节败退,在箫音所及之处让出一条清明通路。林中獐鹿、鸖鸟、狐鼠纷纷从地洞、巢穴中探出头,犹豫片刻后,竟齐齐走出隐蔽之处,静立于林间聆听。
幽林城下,守城的黑甲兵士最先发现异状。“快看!城外的瘴气退了!”一名兵士惊呼,指着城外清空的区域。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毒瘴如潮水般退至百米之外,鸟兽成群结队地在林间活动,这是南域百姓从未见过的奇景。一名胆大的兵士握紧腰间长刀,试探着走出城门,直走到瘴气边缘才转身返回,竟毫发无损。“真的没事!”他兴奋地高呼,城上兵士与城下百姓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定是大神降临南域,降下神曲驱瘴!”“南域有救了!”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人都沉浸在箫音的美妙与奇迹之中。直至一曲终了,箫音渐歇,城外的毒瘴才缓缓回拢。秦义收起九河洞箫,望着池中游鱼与天边星影,心中郁结消散大半:“这洞箫的威力,竟比想象中更强。”
次日清晨,法教圣殿内早已气氛凝重。法尊端坐于最高宝座,曼姝倩身着素白法袍,端坐于侧下方的圣女之位,九层高台之下,九位护法手持教牌肃立,坛主与百官分列两侧。“昨夜城中有神曲驱散毒瘴,此事当真?”法尊沉声问道。
覃楠护法上前一步,拱手回禀:“回法尊,观察使亲见,千真万确。毒瘴退散百米,鸟兽出洞,兵士入瘴无伤。”
“此乃南域之福!”慕连书护法高声赞道,“定是我法教德政感召,引来了隐世高人!”
“可知是何种乐器奏出的神曲?”法尊追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能驱南域千年毒瘴的乐器,绝非凡品,或许与魔天正印有关。
“据目击者称,似是箫声。”覃楠答道。
“传令下去!”法尊拍案而起,声震大殿,“幽林之内,凡能以箫驱瘴者,封教中坛主,赐紫绶金印!”
告示贴遍幽林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听闻有如此重赏,纷纷争相学箫。一时间,城中家家户户都传出箫声,虽多是不成调的聒噪,却也一派热闹景象。惠玲将此事当作笑谈讲给秦义听,笑得前仰后合:“现在满城都是吹箫的,连三岁孩童都拿着木箫瞎比划呢!”
秦义心中亦是惊奇:“我只知九河洞箫能封印蓝云乙,竟不知还有驱瘴之能。”他本想再试,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份敏感,若暴露洞箫威力,恐引法尊追查,反倒徒增麻烦,便索性搁置此事。城中搜寻多日,始终无人能奏出驱瘴箫音,百姓们渐渐猜测是高人被大张旗鼓的搜寻吓跑了,法教也觉不妥,只得撤下告示,终止搜寻。
当夜,秦义独坐窗前,将九河洞箫捧在掌心细细端详。此前只顾着使用,未曾深究,如今静心观察,才越发觉得此箫不凡。箫身“九河洞箫”四个大篆字,笔力苍劲,透着上古的厚重感。他本是考古出身,对古器物的纹路、铭文尤为敏感,指尖抚过箫身九节,忽然顿住。
这箫共九节,中间八个节骨,唯有第六节光滑无纹,其余七节都刻满了细密的小篆。早前他曾研究过那些铭文,皆是劝人向善的道纹,并无法门玄机。可这第六节的空白,实在太过刻意。秦义双手紧握箫身,试着向左右拧动,节骨纹丝不动。“定是此处藏着玄机!”他运转无极境真气,将真法之力凝于掌心,强行向左拧动。
“咔嗒”一声轻响,第六节骨竟缓缓转动。刹那间,一道青光从箫身迸发而出,整支九河洞箫变得绿莹如翡,满屋都萦绕着清新的绿气。更奇的是,其余七节的小篆竟在青光中变换字体,原本的道纹渐渐消散,化作“宫、商、角、徵、羽”五音符号,连贯成一段完整的曲谱。
“竟是一首曲子!”秦义眼中一亮。他虽音律不精,却因考古研究涉猎过古乐五音,反复诵读几遍后,便将曲谱熟记于心。这曲谱韵律奇特,与寻常乐曲截然不同,似藏着某种天地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