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前,杀声震天。
吕布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已经不在乎什么计策,什么阵法,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踏平曹营,将那些敢于轻视他、嘲弄他的人,撕成碎片!
他嘶吼着,一马当先,率领着并州狼骑的主力,如同一股失控的洪流,朝着曹军大阵正面猛冲过去。
曹操大营,帅旗之下,一片沉静。
曹操按剑而立,看着那席卷而来的烟尘,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传我将令,各部坚守不出,弓弩手准备!”曹操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夏侯惇、曹仁,你二人各率两千骑,从两翼出击,不必与敌军主力纠缠,只需不断袭扰其侧后,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遵命!”
号角声此起彼伏。
吕布的铁骑洪流,狠狠撞上了曹军严整的防线。无数的箭矢过境,从盾牌的缝隙中呼啸而出,瞬间便在前排的并州军中制造出一片片血雾。然而,这些悍不畏死的狼骑依旧疯狂地冲击着。
可就在此时,他们的两翼突然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
夏侯惇与曹仁,如同两柄剪刀,精准地剪向吕布军战线的软肋。他们打了就跑,绝不恋战,每一次冲锋,都能带走数十上百名并州士卒的性命,而后又迅速脱离,让追击的吕布军扑了个空。
吕布的重拳,屡屡打在棉花上。他暴跳如雷,指挥着部队试图围剿这两支烦人的苍蝇,却总是被对方利用高超的机动性耍得团团转。
战场之上,有一处,稳如泰山。
那就是由高顺亲自指挥的“陷阵营”。
将士结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方阵,任凭曹军如何试探冲击,都岿然不动。他们的长戟整齐划一地刺出、收回。高顺立于阵中,指挥若定。
在他的调度下,陷阵营以微乎其微的代价,数次击退了曹军的进攻。
一动一静,一乱一稳。
吕布的狂躁与高顺的沉稳,在此刻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高台之上,曹操看得分明。
“该云长,登场了。”
号角声再变!
就在高顺指挥陷阵营,再一次将曹军的一支步卒击退时,一声雄浑的暴喝,从他的侧翼轰然炸响!
“高顺休走!关某在此!”
高顺心中猛地一跳,急忙转头。
只见为首一人面如重枣,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正是此前诈败而逃的关羽!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一支千人的生力军!
“不好!”高顺瞳孔骤缩。
“全军变阵!御敌!”高顺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然而,骑兵的速度,又岂是步兵变阵可以跟上的?
“轰!”
关羽青龙偃月刀过处,人马俱碎!精锐的曹军骑兵紧随其后,将陷阵营的阵型瞬间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陷阵营虽是精锐,但他们是重装步兵,被骑兵从侧后方突入,一身的武勇顿时被压制了大半。
“将军快走!”副将双目赤红,挥刀挡在高顺面前,却被关羽一刀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高顺双眼欲裂,他没有退。他知道自己一退,这八百袍泽便会彻底崩溃。他怒吼一声,手中长枪舞成一团光影,竟独自一人,迎上了关羽!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高顺守得滴水不漏,竟硬生生顶住了关羽狂风暴雨般的数次猛攻!
但,也仅此而已。
更多的曹军将士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和残存的陷阵营将士,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
远处的吕布,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险情。
“将军!高将军被围了!”一名偏将焦急地催马赶到他身边。
吕布勒住赤兔马,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那个被曹军骑兵反复冲杀、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小方阵。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哼!”他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指向另一侧正在袭扰他的夏侯惇所部,声音冰冷刺骨,“一群只会偷鸡摸狗的鼠辈!先随我斩了夏侯惇!”
他没有去救。
他选择了优先追击那支曹军偏师。
被围在核心的高顺,也看到了吕布的选择。
那一刻,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大局已定。
在曹军绝对的兵力优势下,陷阵营伤亡惨重。高顺力战至最后一刻,浑身浴血,手中长枪都已折断。
关羽看着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没有痛下杀手,而是纵马前冲,手中青龙偃月刀一转,用宽厚的刀背,重重拍在高顺的后心。
“噗!”
高顺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栽倒下去,瞬间便被如狼似虎的曹军士卒五花大绑。
关羽看着这一幕,沉默半晌,最终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追击夏侯惇无果,反被遛得人疲马乏的吕布,在得知高顺被擒、陷阵营全军覆没之后,才如遭雷击。他呆立半晌,随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却已无力回天。
最终,他只能狼狈地收拢残兵,退回了函谷关。
这一战,他寸功未立,损兵折将。
曹操大帐前,人头攒动。
被五花大绑的高顺,在无数曹军将士或好奇、或敬佩的目光中,被押到了帅帐之前。他昂着头,面无表情,浑身的伤口依旧在渗着血,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帐帘掀开,曹操大步走出。
径直走到高顺面前,挥手斥退了押解的士卒。他看着高顺,眼中没有胜利的骄傲,反而充满了痛惜与欣赏。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曹操亲自俯下身,为高顺解开了捆绑在他身上的粗大绳索。
绳索落地,曹操又顺势解下自己身上那件锦绣披风,亲手为高顺披上。
“将军之忠勇,天下共知!”曹操的声音雄浑而真挚,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感染力,“奈何明珠暗投,遇此不明之主,惜哉!痛哉!”
一连串的动作,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让周围的曹军将士都看呆了。
高顺的身躯,也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本已抱了必死之心,准备迎接任何羞辱。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曹操,沙哑着嗓子低吼:“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曹操笑了,笑声中带着三分豪迈,七分诚恳,“我曹孟德一生识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将军这般,治军严谨、忠勇无双的帅才!陷阵营之威名,我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