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赶紧滚,这里根本不能打井......咳咳...”钱老怒吼。
梁晚晚的目光迅速扫过钱老的面色和状态,心中已然有了初步判断。
长期的营养不良,极度的风寒入肺,可能已转成严重的肺炎或支气管炎,加上心境郁结,生机已然非常微弱。
她没有立刻提找水的事,而是快步走到炕边,语气温和道:
“钱老,您病得很重,必须先治病。”
“我是医生,请您让我先看看。”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轻轻搭在钱老那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钱老显然没料到梁晚晚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愣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却因虚弱而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梁晚晚诊脉,但眼神中的疏离并未减少。
梁晚晚凝神静气。
脉象浮数而无力,尺脉尤弱,肺脉滞涩紊乱,果然是邪热壅肺,兼有心肾阳虚之象,病情比当初的姥爷叶明远还要复杂棘手几分。
而且,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压抑,导致他身体底子极差,犹如风中残烛。
“周场长,麻烦您立刻去烧一壶热水来,要滚开的。”梁晚晚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周大贵连忙应声出去。
梁晚晚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银针包和一个小瓷瓶。
瓷瓶里是她用灵泉水浓缩调和的一些温补元气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钱老,您信任我一次。”
梁晚晚看着钱老的眼睛,目光清澈,“我先给您施针止咳平喘,稳住病情。”
“您这病拖不得了。”
钱老浑浊的眼睛看着梁晚晚,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姑娘,眼神里没有他常见的厌恶,只有一种诚恳。
鬼使神差地,他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
梁晚晚不再耽搁,拈起银针,手法稳、准、快。天突、膻中、肺俞、尺泽...
一根根银针精准刺入穴位。
她的手法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下针时仿佛能引动病人体内微弱的经气。
几针下去,钱老剧烈的咳嗽,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许多。
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那可怕的窒息感明显减轻。
他惊讶地睁开眼,看向梁晚晚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震惊。
这时,周大贵端着一碗热水进来。
梁晚晚接过,又从瓷瓶里倒出一颗黄豆大小,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化入水中。
她将碗递到钱老嘴边,“钱老,喝下去,对您身体有好处。”
药水入口,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润甘甜,顺着喉咙流下,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
钱老原本灰败的脸色,竟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他感受着身体内部那微妙的变化,看着眼前这个沉着施救的年轻姑娘,心中那堵冰封了许久的墙壁,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钱老的声音依然嘶哑,但少了些敌意。
“我叫梁晚晚,是叶明远的外孙女,来西北寻亲的,略懂医术。”
梁晚晚简单介绍,一边小心地取下银针。
“钱老,您的病根很深,需要慢慢调理。”
“但现在,农场遇到了生死攸关的难题,急需找到可靠的水源。”
“周场长说,您是老地质学家,对这片土地的地质水文最有研究。”
“晚晚冒昧,恳请您,看在农场几百口人的份上,帮帮我们,指出一条找水的明路!”
梁晚晚的话语诚恳,将钱老放在了“唯一希望”的关键位置上。
这种尊重和信任,对于久被打入尘埃的老人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
钱老沉默了。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破旧的棉被。
找水...
这两个字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他在这里蹉跎了十几年,看过太多的荒凉和绝望,也曾无数次在深夜,凭记忆勾勒过这片土地可能的水文地质图。
但他从不敢说,说了也没人信,信了也可能招来更大的麻烦。
可是...
这个叫梁晚晚的姑娘的话,却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早已麻木的心。
“咳咳...”他又轻咳了两声,但已不如之前剧烈。
他缓缓抬起头,轻声说道:
“这片区域...属于典型的干旱内陆盆地边缘,地表水系不发育,蒸发量远大于降水量。”
“主要含水层...是第四纪松散沉积层中的孔隙潜水,以及更深部的...白垩系砂岩裂隙承压水。”
“前者...埋藏浅,但受气候和地表污染影响大,水量不稳定,水质往往较差,多苦咸。”
“后者...埋藏深,一般在百米甚至更深,但水质相对较好,水量也可能更丰富...是理想的饮用水和灌溉水源。”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当年...县里那个打井队...设备简陋,经验...也有限,只在几个明显的洼地打了浅孔,自然...一无所获。”
“他们...不懂这里的构造。”
梁晚晚和周大贵听得屏息凝神,虽然有些专业术语不太明白,但钱老话语中的自信,让他们心中大定。
“钱老,那依您看,我们该去哪里找?尤其是找那种更深部的...承压水?”梁晚晚急切地问。
钱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挣扎着想坐起来。
梁晚晚连忙上前搀扶,在他背后垫上些干草。
坐起身,钱老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划着。
“这片土地...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构造。”
“西南方向,那片干涸的古河床...是明显的向斜轴部,有利于地下水汇集...但岩性以砂砾为主,孔隙大,可能...存不住优质水。”
“东南的坡地,靠近那片风蚀雅丹群...下面可能有隐伏的断裂带...断裂带附近,岩层破碎,是地下水运移的良好通道...但具体位置...需要实地勘测...”
他越说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
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地质图件、野外记录、理论分析,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我需要...一张详细的地形图,比例尺越大越好。”
“还有...如果能搞到当年区域地质调查的...哪怕是最粗略的简报...”钱老看向周大贵。
“有!有地形图!我这就去拿!地质简报...我...我尽力去找!”周大贵激动得连连答应,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