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一役的消息,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水,在归藏界西南域掀起了远比蛇盘谷之战更猛烈的波澜。
玄穹宗先锋尽没,两名金丹中期长老一死一重伤逃遁!出手者,竟是那本该重伤濒死的前巡天使“孤鸿”萧悬,以及实力诡谲、疑似掌控了某种禁忌力量的云烬雪!
这一次,再无人敢将此视为侥幸或偶然。黑水寨,或者说以云烬雪、萧悬为核心的这股新生势力,其危险程度被各方势力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原本一些还在暗中觊觎悬赏、或是与玄穹宗素有间隙却持观望态度的宗门和世家,纷纷勒令门下子弟,近期不得靠近坠龙渊方圆千里,同时加紧了情报收集,试图摸清这股突然崛起的力量的底细。
坠龙渊,血骷崖,一时间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却又因这骇人的战绩,获得了一种诡异的、无人敢轻易触碰的“安宁”。
然而,血骷崖主堡内的气氛,却比战前更加凝重。
萧悬在斩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后,便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强行压制诅咒、透支本源挥出的“斩因果”,几乎将他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一丝根基再次摧毁。他眉心的诅咒黑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因力量的剧烈消耗而显得更加深沉粘稠,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他的神魂,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文先生倾尽所能,动用库藏中所有能滋养神魂、压制阴邪的灵物,也仅仅是勉强吊住他一口元气,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距离苏醒,遥遥无期。
云烬雪的情况稍好,但代价同样沉重。强行维持并施展“寂灭星璇”,对她初步融合的寂灭星火之力是一次巨大的考验,也引动了左臂晶化的剧烈反噬。虽然凭借新炼化的力量成功压制,没有让其进一步蔓延,但那冰冷的刺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力量的代价与极限。她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打坐调息,巩固那脆弱的平衡。
静室内,云烬雪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一丝疲惫难以掩饰。她看向躺在旁边软榻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萧悬,眉头微蹙。
“他的情况,还能支撑多久?”她问向守在一旁的文先生。
文先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萧大人神魂受损太重,诅咒又极为顽固,单靠现有的药物,只能延缓,无法根治。若一月之内,寻不到‘九幽魂莲’或‘万年地心乳’这等天地奇珍,恐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一个月……云烬雪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着。时间,依旧紧迫。
“北域那边,可有新的消息?”她转而问道。玄阴长老逃回,玄穹宗主力报复在即,任何可能的外部变数都显得至关重要。
文先生神色一正,取出一枚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玉简:“正要禀报姑娘。我们安插在北域边缘的眼线,冒死传回了一段残缺的信息。伏击玄穹宗探查队的那股神秘势力,行事极其隐秘,几乎不留痕迹。但眼线在一次极偶然的情况下,远远瞥见他们的一个据点,似乎在……祭祀一尊通体由玄冰雕琢、面容模糊的女子神像!而且,他们使用的力量,并非纯粹的冰寒,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与姑娘您的寂灭之力有些相似的……死寂气息?”
祭祀冰雕女神像?力量中蕴含死寂?
云烬雪心中猛地一动!这描述,与寻常的北域蛮族或苦修者截然不同!难道北域真的存在某个与“寂灭”相关的古老传承?这与晶骸中蕴含的信息碎片,是否有所关联?
“可知那神像具体模样?或者,那股势力的名称、规模?”她追问。
文先生摇头:“对方警惕性极高,眼线不敢靠近,无法得知更多。只知道他们人数似乎不多,但个个实力强横,行动如鬼魅。我们那个联络点,很可能就是被他们拔除的。”
神秘、强大、与寂灭相关……北域的这潭水,越来越深了。
“继续探查,但务必小心,不必强求,保全自身为上。”云烬雪下令。这股神秘势力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在自身实力未复、强敌环伺的情况下,不宜再树新敌。
“是。”文先生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另外,黑蝮汇报,近期有一些形迹可疑的散修和小型佣兵团,在坠龙渊外围活动,似乎……在打听关于‘暗影楼’的消息。”
暗影楼?云烬雪眸光一闪。这是萧悬之前随口抛出的另一个误导方向,一个同样神秘、与天巡卫不对付的杀手组织。看来,玄穹宗并未完全被北域吸引,依旧在多线探查。
“不必理会,由得他们打听。”云烬雪淡淡道,“正好可以借此,再给玄穹宗放些烟雾。”混淆视听,让对方摸不清他们的真正底牌和盟友,是目前最好的策略。
文先生会意,躬身退下,继续去处理繁杂的事务。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云烬雪与昏迷的萧悬。
她走到萧悬榻前,看着他苍白而安静的睡颜,那双总是蕴藏着无尽秘密与冰冷的眸子此刻紧闭,显得异常脆弱。这个男人的生死,如今已与她,与这片基业紧紧捆绑在一起。
取出那盛放着黑色晶骸的黑玉盒,感受着其中浩瀚而同源的力量,云烬雪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一个月……
她必须在一个月内,在玄穹宗主力到来之前,在萧悬油尽灯枯之前,找到救他的方法,并将自身的实力,提升到足以应对下一波风暴的程度!
晶骸的炼化不能停,对寂灭之力的探索必须更深。
北域的线索不能断,那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内部的整合与战备,更要加速。
她盘膝坐下,将黑玉盒置于身前,再次沉入那凶险而漫长的炼化过程之中。
左臂的晶化传来熟悉的刺痛,识海因引动晶骸力量而微微震荡。
但她的心神,却如同经过淬炼的寒铁,愈发坚韧。
风暴将至,余烬未冷。
在这短暂的、用鲜血换来的喘息之机里,她必须抓住每一丝可能,让这微弱的星火,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