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如同岩浆深处最冰冷的寒意,骤然攫住了萧悬的心脏。
身悬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下方是翻滚咆哮的熔岩,前方是咫尺天涯的平台,身后是毒蛇般噬来的幽暗星芒,更有一道更加刁钻阴狠的星芒,绕过了他,直取平台之上毫无防备的云烬雪!
绝境!几乎是必死之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思维都似乎被冻结的刹那,萧悬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却并未涌现出绝望与慌乱,反而沉淀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封万古的……平静。
那不是放弃,而是将一切杂念、恐惧、乃至对自身生死的考量,尽数摒弃后,所剩下的最纯粹、最凝练的——剑心!
剑者,宁折不弯!纵前方是万丈深渊、漫天星劫,我自一剑斩之!
他没有去看射向自己的那几道星芒,甚至没有试图去调整身形闪避——那只会让他更快坠入岩浆。他的全部心神、全部意志,乃至体内那微弱却精纯的“溯渊”剑魂之力,都瞬间凝聚于一点!
目标——那道绕过他、射向云烬雪的、最隐蔽最致命的星芒!
他做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近乎自杀的举动!他非但没有防御自身,反而将最后一点借力于“沉星铁”的力道彻底引爆,身形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以更快的速度、更决绝的姿态,朝着那道星芒扑去!同时,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精气神的、银蓝交融的微光,朝着那道星芒的侧翼,精准无比地一划!
这不是硬碰硬的拦截,而是四两拨千斤的“牵引”与“偏转”!以自身“溯渊”剑魂中蕴含的、对水与空间的微妙掌控力,去干扰那道星芒蕴含的空间切割属性!
嗤——!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那道致命的星芒,在即将触及云烬雪后心的前一刻,轨迹被萧悬那精妙绝伦的一划,硬生生偏转了一丝!就是这毫厘之差,让它擦着云烬雪的肩胛飞过,没入了她身后“锻世鼎”那厚重的鼎身之中,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旋即被鼎身流动的符文光芒淹没。
而萧悬自己,则因这全力一击,彻底失去了所有借力点,身形无可挽回地朝着下方翻滚的岩浆坠去!同时,那几道射向他的幽暗星芒也已近在咫尺!
环形平台上,鬼手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就在萧悬即将被星芒洞穿、坠入熔岩的瞬间——
暗金平台中央,一直剧烈颤抖、气息混乱的云烬雪,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中,不再是之前的疲惫与挣扎,而是左眼燃烧着赤金色的焚天烈焰,右眼沉淀着暗金幽蓝交织的寂灭净光!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在她灵骨道种新生力量强行统合下达成微妙平衡的恐怖意蕴,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轰然爆发!
她成功!在最后关头,以坚韧不屈的意志和新生的“寂灭净化融合之道”,硬生生扛住了“焚天剑魄”意志的同化冲击,并初步“折服”了这道古老的剑魄,将其浩瀚的力量与部分法则,暂时纳入了自身的掌控!
虽然只是初步掌控,且付出了巨大代价(神魂受创,新生力量极不稳定),但此刻爆发出的威能,已然惊天动地!
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萧悬的险境,仿佛心灵相通,早已感知。在睁眼的刹那,她的左手(未受伤)并指如剑,朝着萧悬坠落的方向,虚空一引!
“焚天剑魄……听我号令!”
悬浮于鼎口的赤红古剑“焚天”,发出一声欢快而霸烈的长鸣!剑身一震,一道凝练到极致、不过手指粗细、却蕴含着焚灭万物法则的赤金剑光,后发先至,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横跨数十丈空间,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几道即将击中萧悬的幽暗星芒之上!
嗤啦——!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那几道凌厉的星芒在赤金剑光面前,如同冰雪遇到骄阳,瞬间被蒸发、净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云烬雪的右手朝着萧悬虚抓!
并非实质的力量,而是引动了刚刚初步掌控的、与“焚天剑魄”同源的“焚”之法则!萧悬下坠方向的一片岩浆,温度骤然降低、质地瞬间变得粘稠如胶,形成了一股向上的托举之力,虽然无法完全阻止他下坠,却极大地减缓了速度!
而萧悬,在星芒被斩灭、下坠速度骤减的瞬间,也展现出了他身为顶级剑修的恐怖应变能力!他强提体内最后一丝“溯渊”剑魂之力,身形于不可能中硬生生一折,脚尖在下方一块刚刚被云烬雪法则影响、变得相对“坚固”的岩浆凸起上轻轻一点!
借得这一丝微弱之力,他身形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再次腾空,终于险之又险地落在了暗金平台的边缘,踉跄几步,被云烬雪伸手扶住。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周身赤金火焰与暗金幽蓝光芒交织,气息狂暴而宏大;一个虽然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眉心的水蓝剑印与眼神中的孤高剑意,却如同经过淬炼的寒锋,更加纯粹凛冽。
他们同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环形平台边缘那扭曲的星芒身影!
星芒袭击者显然没料到这必杀的一击竟被两人以这种方式破解!云烬雪不仅抗住了传承反噬,还初步掌控了“焚天剑魄”之力!萧悬在那种绝境下,竟还能做出如此精妙而决绝的应对!
他面具下的星光剧烈波动,显示出内心的震惊与……一丝忌惮。
“好!好一个焚天剑魄!好一个孤鸿传人!”扭曲的星光中,传来嘶哑而冰冷的声音,不再掩饰,“今日,算你们走运!不过,九锚之路,方启其四。真正的‘钥匙’,可不止这一把!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一合,周身星光暴涨,空间剧烈扭曲!整个人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瞬间变得模糊、透明,眼看就要再次遁入空间缝隙逃走!
“想走?!”云烬雪眼中厉色一闪。被这家伙接连偷袭,险些害了萧悬性命,岂能让他如此轻易离去?
她心念一动,悬浮的“焚天剑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剑啸!赤红剑身光芒大放,一道远比之前更加粗大、蕴含着焚天煮海之威的赤金剑芒,撕裂熔炉中灼热的空气,如同天罚之剑,朝着那即将消失的星芒身影暴斩而去!
萧悬也同时并指一点,眉心剑印光芒流转,一缕融合了“溯渊”水润剑意与自身孤鸿真意的、极其凝练的银蓝剑气,后发先至,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向那片扭曲的空间,试图干扰、迟滞对方的遁走!
然而,那星芒袭击者显然早有准备。就在两道攻击即将临体的瞬间,他身影彻底虚化,只留下一声充满怨毒与嘲弄的冷笑在熔炉中回荡:
“凭你们现在这点力量,还留不住我!好好享受这‘焚天’之力吧,小心……玩火自焚!哈哈哈……”
笑声与身影一同消散。
赤金剑芒与银蓝剑气斩在空处,只将环形平台边缘的晶石轰出了一大片蛛网般的裂痕,岩浆倒灌而入。
敌人,终究还是逃走了。
但这一次,他并非毫发无损。在最后遁走的瞬间,云烬雪清晰地看到,自己那道赤金剑芒的余波,似乎擦中了他虚影的边缘,留下了一缕极其暗淡、却异常顽固的赤金色火星,附着在那消散的星芒之上。
而萧悬那干扰空间的剑气,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让对方遁走时的空间波动出现了明显的紊乱,短时间内,他恐怕难以再次进行如此精准的长距离空间跳跃了。
熔炉之中,重归“平静”,只剩下岩浆的咆哮与“锻世鼎”火焰光柱的轰鸣。
云烬雪散去周身狂暴的气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强行催动初步掌控的“焚天剑魄”之力,对她负担极大。萧悬连忙扶住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沉的凝重。
星芒袭击者虽然退走,但威胁并未解除。他显然知道更多关于“九锚”和“天门”的秘密,且目标明确。未来的路,必将更加凶险。
“先疗伤,稳固境界。”萧悬低声道,目光看向平台中央的“锻世鼎”和悬浮的“焚天剑魄”。
云烬雪点头。她走到鼎前,心念微动。“焚天剑魄”化为一道赤光,没入她的眉心,与灵骨道种旁,形成了第二枚赤红色的剑形印记,与萧悬眉心的水蓝剑印隐隐呼应。鼎身上的三枚“钥匙”也自动脱落,被她收起。失去了核心,“锻世鼎”的光芒渐渐内敛,但依旧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
此地火属性能量精纯无比,正是疗伤和巩固刚刚获得力量的绝佳场所。
他们需要在离开这“焚”之锚点前,尽可能恢复实力,并消化此次的收获。
环形平台上,鬼手看到危机解除,两人无恙,终于松了口气,虚脱般坐倒在地。
熔炉之火,依旧熊熊燃烧。
而经此一役,云烬雪与萧悬,一个初步融合寂灭净化之道并收服“焚天剑魄”,一个剑心经受生死淬炼更显纯粹,两人的实力与默契,都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前路漫漫,星劫未消。
但至少此刻,他们又多了一份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