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气氛却似乎活络了些。
那个被陈骤从尸堆边捡回来的伤兵,在李耕捡回来后第二天高热意外得就退去后,终于清醒过来。他叫石墩,人如其名,是个沉默寡言的憨厚汉子,对陈骤和队里弟兄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虽然伤还没好利索,但眼里有了活气,抢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杂事。
另一个则是上次清剿溃兵时俘虏里年纪最轻的一个,叫豆子,才十五六岁,吓得够呛,但手脚还算麻利,被陈骤一句话留了下来充入队中,算是补充战损。
陈骤把那点赏赐分了下去,尤其是多照顾了伤号,算是暂时稳住了军心。但他清楚,光靠这点小恩小惠和之前的小胜,还不足以真正让这些新老混杂的兵油子彻底归心,尤其是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休整期。
这日,新的命令下来了。不是预想中的休整,而是一次押运任务——护送一支小小的辎重队,前往三十里外的另一处军营据点。路线不算特别危险,但需要穿过一段丘陵和河谷地带,以往也曾有小股溃兵和土匪活动。
“都打起精神!”陈骤召集手下,脸色严肃,“别以为送东西就是好差事!路上眼睛都放亮点!老王,你带豆子和石墩(伤未愈)守着辎重车。大牛、瘦猴,你俩一左一右在前探路,隔开五十步。钱四、赵四护住两翼。其余人跟我断后。规矩照旧,遇事听号令!”
他分配任务越发熟练,考虑到了新兵和伤兵的情况。众人轰然应诺。
队伍再次开拔。辎重车吱吱呀呀,速度缓慢。沿途景色荒凉,废弃的村落,被踩踏的田地,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前半段路程异常顺利,顺利得让负责探路的大牛有些烦躁。他本就是耐不住性子的莽撞人,习惯了冲锋陷阵的激烈,这种枯燥的警戒让他浑身不得劲。
“妈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嘟囔着,踢飞了一块石子,不知不觉中,探路的距离超出了陈骤规定的五十步,接近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河边水汽氤氲,遮蔽视线。
后面的陈骤瞥见大牛越走越远,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呵斥。
异变陡生!
“咻!”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芦苇荡深处射出,快如闪电,直取大牛咽喉!
大牛虽莽,但战场上的反应还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侧身!
“噗嗤!”
弩箭未能命中要害,却狠狠扎进了他左侧的肩窝!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他一个踉跄!
“敌袭!”大牛又惊又怒,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竟不管不顾地挥舞着环首刀就要往芦苇荡里冲!
“大牛!回来!”陈骤瞳孔一缩,厉声大喝!同时迅速下令,“止步!结圆阵!护住辎重!老王,箭!”
整个队伍瞬间紧张起来,辎重车被迅速拉拢,辅兵们惊慌地缩在后面,战士们则刀枪向外,结成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型。老王张弓搭箭,警惕地指向芦苇荡。
大牛听到陈骤的怒吼,冲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就这一顿,芦苇荡里传来几声唿哨和杂乱奔跑远去的脚步声,显然偷袭者一击不管中远不退,毫不恋战。
“操你娘的暗箭伤人的杂种!”大牛捂着鲜血直流的肩窝,破口大骂,还想追。
“大牛!给老子滚回来!”陈骤再次吼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大牛这才悻悻地停下脚步,骂骂咧咧地退回到阵中,脸色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鲜血很快染红了他半边衣甲。
“队正,追不追?”钱四问道。
陈骤眯眼看了看幽深的芦苇荡,又看了看受伤的大牛和受惊的辎重队,果断摇头:“穷寇莫追,地形不利。赶紧给大牛止血!队伍缓缓前进,离开这片区域!”
他上前检查大牛的伤势,弩箭入肉很深,箭杆还在微微颤动,万幸没伤到筋骨,但血流不止。陈骤脸色难看,撕下布条先给他进行简易包扎压迫止血。
“妈的……晦气……”大牛咬着牙,额头冷汗直冒,嘴上还不服软。
“活该!谁让你冲那么前!”瘦猴在一旁心有余悸地数落。
陈骤没说话,只是手下包扎的动作更快了些。安排任务时的一点疏漏,或者手下弟兄的一时大意,就可能付出血的代价。这给他再次敲响了警钟。
队伍保持着高度警戒,快速离开了河边区域。直到走出去两三里地,找到一处开阔地,陈骤才下令暂时休息,同时派人快速前往目的地军营求援,并告知遇袭情况。
他看着脸色苍白、靠在车辕上喘粗气的大牛,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队伍,沉声道:“石墩,你看好他。到了地方,立刻找医师。”
新的伤兵,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了。这次的意外,像一丛暗处的荆棘,提醒着陈骤,平静之下暗藏的风险,以及带领这支队伍将要面临的持续不断的挑战。第一卷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