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带回来的确切消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苏明远心头。但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更不能让暗处的敌人察觉到他们已经有所防备。他将这份焦虑深埋心底,面上依旧是一派沉稳的当家人模样,只是私下里的安排,更加周密和紧迫。
当天晚上,待栓柱一家歇下后,苏明远将苏明德、苏青松叫到了自己屋里,李慧心、赵氏和苏晚晚也在。油灯的光线将几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动着,透着几分凝重。
“把你们叫来,是有件事要说。”苏明远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阿木最近在村子外围,发现了一些陌生人的踪迹,像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啥?!”苏明德惊得差点从炕沿上跳起来,脸色瞬间变了,“二哥,真的假的?是……是土匪还是……”
苏青松也绷紧了脸,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苏明远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真假还不能完全确定,但阿木的眼力你们是知道的,宁可信其有。我叫你们来,不是要吓唬你们,是要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应对。”
他目光扫过众人:“明面上,咱们一切照旧,该种地种地,该喂猪喂猪,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但暗地里,咱们得把篱笆扎牢。”
“二哥,你说咋办,我们都听你的!”苏明德立刻表态,脸上虽然还有惊色,但更多的是豁出去的坚决。
“好。”苏明远点点头,开始分派任务,“第一,守夜。从今晚开始,青松和栓柱轮流来,前半夜青松,后半夜栓柱。不能睡死,要带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家伙事就放在手边,”他指了指墙角几根削尖了的硬木棍和几把柴刀,“青松,你教教栓柱怎么用。”
“哎!爹,你放心!”苏青松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厉。流放路上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更早懂得了危险和守护。
“第二,院墙。”苏明远继续道,“明天开始,明德你带着栓柱,借着清理院落、修补墙角的由头,把咱们这土坯院墙再加固一遍,特别是几个容易翻进来的地方,多插些荆棘、碎陶片。动静小点,自然点。”
“成!这事我在行!”苏明德拍着胸脯。
“第三,后路。”苏明远看向苏晚晚和李慧心,“晚晚说的那个山洞,位置告诉我。慧心,你带着招娣和秀秀,这两天找机会,把咱们不常用的皮子、药材,还有大部分银钱,分批次,悄悄转移过去。粮食也藏一部分,用油布包好,别受潮。记住,一定要避开人眼。”
李慧心沉稳应下:“我晓得轻重。”
赵氏虽然心里害怕,但也知道这是保命保家的关键,连忙道:“二嫂,我都听你的!”
“第四,信号。”苏明远神色最为严肃,“万一,我是说万一,夜里真有什么不对劲,或者白天发现了异常,咱们得有个示警的法子。”他看向苏明德,“三弟,你手巧,弄几个响动大的东西,比如绑着空罐子的绳子,或者能敲响的破锣,放在顺手的地方。青松,你的弓箭也要准备好,不是让你伤人,是必要时弄出动静,惊走他们,或者提醒村里。”
苏明德和苏青松都郑重点头。
“最后,”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平日里,大家都机灵点。晚晚,秀秀,小草,你们出门挖野菜或者干什么,尽量不要落单,互相照应着。青松上学放学,也尽量跟同村的孩子一起走。”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潜在的危机分解成了可执行的任务。恐慌的气氛渐渐被一种同仇敌忾的决心所取代。
从第二天起,苏家院子内外便呈现出一副“外松内紧”的奇特景象。
表面上,一切如常。苏明德和栓柱吆喝着清理院落角落的杂草,顺便“修补”着院墙,将一些尖锐的碎石和折断的荆棘巧妙地嵌入墙头。苏青松和栓柱轮换守夜,白天照常去上学或下地,只是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觉。李慧心和赵氏、苏秀秀依旧在作坊里忙碌,硝皮子、晒草药,但一些品相最好、价值最高的皮子和药材,却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
苏晚晚则承担起了“哨兵”的职责,她借着打理菜地、喂鸡的由头,目光总是似不经意地扫过远处的山包、进村的道路,以及任何可能藏匿视线的地方。她甚至悄悄用草木灰在院墙几个隐蔽的角落做了只有自家人才能看懂的标记,用以判断是否有人夜间潜入。
阿木进山更勤了,但他每次回来,都会借着送猎物的机会,低声跟苏明远交流几句。
“北边林子里的脚印又出现了,比上次深,像是在那里停留观察过。”
“溪边发现了生火的痕迹,很小,刻意用土掩埋过。”
“今天好像没看到反光,但总觉得……太安静了。”
每一次信息的传递,都让苏明远心中的那根弦绷紧一分,但也让他对暗处敌人的动向多了几分把握。
村子里的人对此毫无察觉,依旧羡慕着苏家日益红火的日子。王老蔫还乐呵呵地来串门,夸苏明德这院墙修补得真结实。只有苏家自己人知道,这看似平静祥和的院落,已然成了一座外松内紧、悄然戒备的小小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