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半昏半醒的呓语消散在冰冷空气里。
抱住他的身体陡然僵硬。
不是因为寒冷，是一种来自外界，更具威胁的震动。
“砰！”
一声沉闷巨响从门的方向传来，冷库地面都颤了一下。
杂乱的脚步声，含混不清的叫骂。
“妈的，肯定在里面！”
“把门给我撞开！！”
顾夜宸的呼吸瞬间停滞。抱着苏言的手臂骤然收紧，那力道不再是温暖，是极度惊恐下的本能。
苏言混沌的大脑被这剧烈震动跟噪音刺的清醒几分。他挣扎睁开眼，视线里一切都带着重影。只感觉，紧贴着自己的那点温度正迅速消失。
顾夜宸松开他。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针，瞬间扎遍苏言四肢百骸。他不受控制的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苏言。”
顾夜宸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带着濒死般的急切。他没看苏言的脸，用冻的发僵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坚硬冰冷的硬盘。
“砰！砰！”
外面撞击更猛烈，每一次都像砸在人心脏上。厚重的金属库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时间不多。
顾夜宸动作粗暴起来，他几乎是撕扯着解开苏言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冰冷空气立刻灌进去。苏言虚弱瑟缩一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顾夜宸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个金属硬盘用力塞进苏言最贴胸口的衣物内层。那冰冷金属块紧贴苏言皮肤，像块烙铁，激的他浑身一颤，意识也因此清晰一分。
“收好。”顾夜呈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急促滚烫，“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他们拿到。”
说完，他决然推开苏言，踉跄的扑向那扇正被暴力摧残的门。
苏言倒在冰冷地面，胸口藏着那块决定命运的硬盘。抬起沉重眼皮，视线终于聚焦。
他看见。
他看见顾夜宸，瘦削的后背，死死的抵在那扇冰冷的金属门上。
“?！”
一声巨响，前所未有，像攻城锤撞上城门。
苏言清晰看见，顾夜宸整个身体被巨大冲击力顶的向前一凸，又重重撞回门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顾夜宸喉咙里挤出来，双腿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死死撑住地面，才没当场跪下。
外面的人感觉到了门后的阻碍。
“有人在顶着！加把劲，给我撞死他！！”
疯狂的撞击开始。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撞击，顾夜宸的身体都像个破败沙袋，被动承受着所有力量。苏言能看见他背部的衣服高高凸起一个不自然的形状，是门上某个金属部件的轮廓，正深深嵌入血肉里。
他能听见骨头在巨大外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能看见顾夜宸的脸色从苍白转为灰败，额角青筋暴起，冷汗跟着冰霜一同滑落。
这个男人，这个曾囚禁他，视他为掌中玩物的男人，此刻正用血肉之躯，为他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墙。
他不是在赎罪。
苏言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赎罪需要仪式感，需要被原谅。此刻的顾夜宸，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拼死守护幼崽的野兽，没有理智，不计后果，只有最原始的本能。
为什么？
这个念头在苏言脑海里疯狂叫嚣，盖过门外巨响，盖过身体的寒冷。
他不懂。
他恨他，一手策划了对他的报复，把他当成自己的司机，享受权力倒置带来的虚假快感。可为什么，当真正的危险来临，这个他名义上的“囚犯”，却一次又一次挡在他身前？
“噗...”
又一次猛烈撞击，顾夜宸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在身前地面，在冰霜上晕开一小片刺眼暗红。
身体明显的矮下去，膝盖重重的弯曲，几乎就要撑不住。
他没有倒下。
他用手撑住门，用肩膀顶着，用尽所剩无几的全部力气，对抗门外汹涌而来的恶意。
在濒临破碎的巨大噪音里，顾夜宸用尽全力，缓缓回过头。
目光越过满是狼藉的地面，准确无误的落在苏言身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偏执，没有疯狂，没有悔恨，只剩下最纯粹的痛苦，跟一种近乎哀求的指令。
活下去。
苏言读懂。
也就在这一刻，库门上那个小小布满裂纹的观察窗，被猛地从外部砸碎。
一只手从破口伸进来，摸索着去够门内侧的紧急开关。
顾夜宸回光返照，猛地抬头，用肩膀狠狠撞向那只手。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门外传来。
整个库门的门框，发出一声金属扭曲到极限，令人绝望的悲鸣。
它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