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醒过来时，窗外的月光正顺着窗棂爬进来，在锦被上投下细碎的银辉。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疼。她偏头看向榻边的摇篮，三个小家伙睡得正香，均匀的呼吸声像春日檐角的风铃，轻轻浅浅的。
“醒了？”萧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晓晓转过头，才发现他就坐在榻边的软凳上，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常服，显然是刚处理完政务就过来了。他手里拿着本翻开的医书，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都是关于产后调理的。
“吵到你了？”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没有。”萧绝放下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渴不渴？我让小厨房温了燕窝粥。”
苏晓晓确实有些渴，点了点头。萧绝起身时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摇篮里的孩子，走到外间端来一碗燕窝粥，又拿了个软垫垫在她背后，才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燕窝炖得糯糯的，带着淡淡的梨香，是她以前最爱的口味。
“今日景宸闹了半天，非要含着你的发簪才肯睡。”萧绝轻声说着，像是在讲什么稀世奇闻，“景睿倒乖，就是吃奶的时候总抢景瑜的，那丫头也不恼，就睁着眼睛看他抢，小模样憨得很。”
苏晓晓听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来。生产那天的剧痛还残留在记忆里，但看着孩子们安稳的睡颜，听着萧绝絮絮叨叨的碎语，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日子，漪澜苑成了整个皇宫最热闹也最清净的地方。
说热闹，是因为这里永远人来人往。太医院的王太医每天卯时就到，带着徒弟给苏晓晓诊脉，记录气血恢复的情况，临走时总会留下几包药材，叮嘱煎药的宫女要“文武火交替，煎足三刻钟”；御膳房的师傅们更是挖空了心思，今天是莲子猪肚汤补气血，明天是阿胶红枣糕养脾胃，连配膳的小太监都知道，“宸婉仪忌生冷，喜清淡，莲子要去芯，炖品不能太稠”。
说清净，是因为所有人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萧绝把奏折搬到了漪澜苑的外间，处理公务时从不让内侍在院里喧哗；太后每日过来，都会先在外间听一听，确定孩子们没醒，才轻手轻脚地进来，坐在榻边跟苏晓晓说说话，临走时总不忘塞给她个暖手炉，“月子里可不能冻着”。
吴月娘来得最勤，索性让人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漪澜苑的偏殿。她是三个孩子的姨母，又是苏晓晓最好的朋友，照顾起来格外尽心。景宸夜里爱哭，她就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哼着江南的小调哄他；景睿吐奶，她总能第一时间递过温热的帕子；景瑜性子文静，她就坐在榻边，拿着描金的拨浪鼓轻轻摇，看小家伙跟着鼓点晃脑袋。
“你看景瑜这眼睛，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月娘把景瑜抱给苏晓晓看，小家伙正吮着手指，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的。
苏晓晓伸手碰了碰女儿柔软的脸颊，轻声叹道：“就是恢复得太慢了，总觉得没力气。”
她已经卧床半个月了，还是没什么精神，稍微坐久一点就头晕。王太医说这是生三胞胎耗损了太多元气，得慢慢补，急不来。
“急什么？”吴月娘笑着帮她掖了掖被角，“萧绝说了，你就是躺到明年开春，他也守着你。再说了，有我们帮你带孩子，你只管安心养着。”
***萧绝确实说到做到。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卯时去早朝，午时准时回漪澜苑用膳，晚上就守在苏晓晓榻边处理奏折。有时候批奏折到深夜，他就直接和衣躺在外间的软榻上，只要苏晓晓这边有一点动静，他准能第一时间醒过来。
有天夜里苏晓晓渴了，刚想叫宫女，就见萧绝披着外衣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杯温水：“是不是渴了？我听你翻身了。”
苏晓晓接过水杯，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里有些不落忍：“你这样太累了，还是回乾清宫睡吧。”
“不累。”萧绝坐在榻边，帮她调整了下睡姿，“在你身边，睡得才踏实。”
他的手指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王太医说你气血亏得厉害，我让人从江南采了新茶，等你好点了，咱们去御花园的暖房里喝茶，那里的梅花开了，正好赏景。”
苏晓晓点头，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这个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正在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方式，笨拙又真诚地呵护着她。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不紧不慢地流着。
孩子们满月那天，苏晓晓终于能扶着萧绝的手，慢慢走到院里晒太阳了。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舒服。吴月娘抱着三个孩子出来，景宸已经能认出人了，看见萧绝就伸着小手要抱；景睿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姨母怀里啃拳头；景瑜被裹在绣着凤凰的襁褓里，睁着大眼睛到处看，看见苏晓晓时，忽然咧开嘴，露出没牙的牙龈笑了。
“你看你看，景瑜笑了！”吴月娘惊喜地叫道。
萧绝扶着苏晓晓走过去，低头看着女儿的笑脸，又看了看身边脸色渐渐红润的苏晓晓，眼底的担忧终于散去，染上了真切的笑意。
王太医跟在后面，捋着胡须点头：“脉象稳了，气血也回升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苏晓晓抬头看向萧绝，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知道，这场漫长的恢复，不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更是身边所有人用爱和耐心，一点点拼凑出的圆满。
风拂过院角的红梅，落了一地暗香。三个孩子的咿呀声，吴月娘的笑声，萧绝低沉的话语，交织成一首最温柔的歌，在漪澜苑的上空，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