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尘埃包裹着林晚,她背靠着冰冷的内壁,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像一只被囚禁的鸟。外面通道里的警报声已经停止,但那短暂的死寂比警报更让人心慌。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只有远处那规律轰鸣似乎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幻觉。
灰衣人……他到底想干什么?用她做诱饵,触发警报,是为了吸引“收割者”的注意?还是为了测试什么?她摊开手掌,那道被晶片划破的细小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坐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再次确认那串字符和箭头方向。不管怎样,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萧衍等不起,孙猎户和王屯长那边情况不明。
林晚摸索着站起来,这个狭窄的夹层空间里堆满了不知名的废弃零件和缠结的线缆。她借着从墙壁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红光,勉强辨认方向。这里似乎是一条被遗忘的维护通道,空气污浊,脚下磕磕绊绊。她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希望找到另一个出口。
与此同时,在广阔月台的另一端,孙猎户和王屯长正紧张地盯着那个不断发出求救杂音的源头——一个半埋在废弃设备堆里、锈蚀得更加厉害、甚至缺失了一条机械腿的引导机器人。它比前哨那个更破旧,连顶端的探测头都歪在一边,只有那断断续续的“求救……单元……损坏……”证明它还没完全“死透”。
“这玩意儿……比咱们之前见的那个还惨。”王屯长用脚轻轻踢了踢机器人纹丝不动的外壳,嘟囔着,“它能知道啥?”
孙猎户眉头紧锁,他更担心的是之前隐约听到的、从林晚离开方向传来的短暂警报声。“别废话,看看能不能让它说点有用的。”他忍着肩痛,蹲下身,试图找到机器人身上可能存在的接口或开关。
就在他粗糙的手指拂过机器人胸口一块相对完好的金属板时,那求救的杂音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加扭曲尖锐,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
“……检测到……低权限……生命信号……”
“……警告……区域……不安全……‘收割者’……巡逻……”
“……数据库……部分损坏……医疗……物资点……坐标……”
医疗物资点?!
孙猎户和王屯长眼睛瞬间亮了!
“在哪儿?医疗点在哪儿?”王屯长迫不及待地追问,几乎把脸凑到了机器人歪斜的探测头上。
机器人内部的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杂音更大了:“……坐标……提取中……能量……不足……请求……能源补充……”
又是能源!孙猎户心里一沉,他们自己都山穷水尽了,哪里还有能源给这个破烂?
“俺们没……”王屯长刚要抱怨,孙猎户猛地抬手制止了他。他想起林晚之前似乎能用那块发光的石头与这些东西产生感应。他犹豫了一下,从林晚之前休息的地方,捡起她不小心掉落的一小块、已经毫无光泽的奇石碎屑——那是彻底失去温度、仿佛普通石子的一块。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这块冰冷的碎屑,放到了机器人胸口那块金属板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碎屑依旧是死气沉沉的灰色。
孙猎户失望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行了吗?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并非来自机器人,也并非来自碎屑,而是……来自这片死寂的月台本身?或者说,来自脚下这片冰冷的大地?
那声音轻微得如同幻觉,却让孙猎户和王屯长,甚至那个破旧的机器人,都同时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那块躺在机器人金属板上的、毫无生气的灰色碎屑,表面竟然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无形的画笔点染般,浮现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到极致的乳白色光晕!
这光晕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随即注入到机器人体内。
破旧机器人猛地一震!歪斜的探测头竟然勉强抬起了一丝,杂音也变得清晰了少许:
“……接收到……未知……低强度……纯净能源……”
“……坐标……标记……传送……”
一道微弱的射线从它另一个尚能工作的细小机械臂前端射出,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幅极其简陋的、由光线构成的区域地图,其中一个点正在闪烁。
“快!记住它!”孙猎户低吼。
王屯长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光点位置。
然而,就在地图显现了不到三秒,那破旧机器人如同回光返照般,发出了最后一声清晰的、甚至带着一丝急促的电子音:
“……警告……侦测到……‘旅者’……最后信号……出现在……c区……深层……”
“……‘源血’……共鸣……危险……”
话音未落,投射出的地图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机器人胸口那块奇石碎屑也瞬间失去了那丝微弱的光晕,变回冰冷的灰色,然后“噗”地一声,化作了更细微的粉末。
而那破旧的机器人,也彻底停止了运转,连那断断续续的求救杂音也消失了,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沉默的废铁。
只留下孙猎户和王屯长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医疗点坐标……他们好像记住了。
但“旅者”?“源血共鸣”?危险?
这些词像冰冷的石子投入他们心湖。
而此刻,在黑暗夹层中艰难前行的林晚,也终于看到了前方似乎有了一丝不同的微光。她加快脚步,靠近后发现那是一扇虚掩着的、通往另一个区域的网格栅栏门。
门缝里,透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机械蓝白光,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暖意的黄色光芒?
而且,空气中那股机油和金属味似乎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植物蒸腾作用的、极其微弱的湿润气息?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那扇锈蚀的网格门。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的地下空间。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粗糙的、带着自然纹理的石壁。空间中央,有一口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泛着幽幽蓝光的水池。水池旁边,散落着一些工具和几个打开的、看起来像是储物箱的东西。
最让她瞳孔骤缩的是,在水池边湿润的地面上,有一个清晰的、带着泥渍的脚印!
不是他们的靴子印,也不是那种制式金属靴的痕迹。
这里有人!而且,刚刚离开不久!
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