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像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簇火苗,微弱,却瞬间照亮了河谷屯灰暗的天空。屯民们奔走相告,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尽管肚皮依旧干瘪,但眼神里有了盼头。林晚的名字,在屯子里被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带着敬意,也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然而,林晚心头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坡地边缘那新鲜的脚印,以及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像芒刺在背。她不敢大意,白天劳作时更加警惕,夜晚则辗转难眠。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掠过荒原。林晚悄悄起身,安顿好瑞瑞,拿起那把萧衍给的短匕,像一片影子般溜出了石堡,再次前往后山坡地。她要去确认一下那些幼苗的安全,也想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抓到那个窥视者的蛛丝马迹。
月光清冷,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她借着土坎和枯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坡地。离那片希望的绿色还有十几步远时,她猛地停住脚步,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月光下,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蹲在那片刚刚发芽的田地旁!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正要朝着柔弱的嫩苗下手!
有人要毁苗!
怒火“腾”地一下冲上林晚头顶!这不仅仅是毁掉几棵菜苗,这是要掐灭整个河谷屯刚刚燃起的生机!
她来不及多想,压低身体,如同捕猎的母豹般猛冲过去!同时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喝:“住手!”
那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是一把用来割草的短镰!他惊慌失措地回头,月光照亮了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是屯里一个叫李四的闲汉,平日里就好吃懒做,偷奸耍滑。
“林……林娘子……”李四结结巴巴,脸色惨白。
林晚一个箭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短镰,又迅速查看了一下幼苗,还好,只是边缘几株的叶子被碰掉了一点,并未伤及根茎。她心中稍安,怒火却更盛,短匕直指李四,声音冷得像冰:“李四!你想干什么?!”
“我……我没想干什么……”李四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往后缩,“就是……就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转转……”
“转转?带着镰刀转到苗地里?”林晚步步紧逼,目光锐利如刀,“是谁指使你的?说!”
“没……没人指使!是我自己……我自己鬼迷心窍!”李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林娘子饶命!饶命啊!我看这苗长得邪性,怕……怕招来祸事……就想……就想……”
这话漏洞百出。林晚根本不信。她盯着李四,忽然问道:“是刘仓头还有同党?还是外面有人给了你好处?”
李四身体猛地一颤,虽然极力否认,但那瞬间的反应逃不过林晚的眼睛。她心里有数了,内患未清!
不能声张。现在屯子里人心初定,若爆出内奸之事,必然再次引发恐慌,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林晚收起短匕,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李四,今晚的事,你若敢泄露半个字,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滚回去!以后若再敢靠近这片地,或者有任何异动,后果自负!”
李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消失在夜色里。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处理了李四,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隐患还在暗处。她低头看着脚下在月光中显得格外脆弱的绿苗,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必须加快速度,必须让这片土地尽快产出足够的食物,必须让河谷屯真正立住脚!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几乎耗在了坡地上。她以需要专心伺弄苗圃、避免被人不小心破坏为由,请王屯长和孙猎户帮忙,将这片坡地用简单的荆棘篱笆围了起来,并暗示需要可靠的人轮流值守。孙猎户二话不说,将他带来的几个兄弟排了班,日夜看守。
同时,林晚的“育种”工作也在暗中加速。她不再满足于一点点浸润土地,开始尝试将更多种类的种子——一些耐旱的豆类,甚至几粒干瘪的高粱——偷偷带入空间,利用那块黑土地和灵泉进行短暂的“催芽”和“优化”,然后再找机会混入普通种子中,播种到被她持续用灵泉气息滋养、范围逐渐扩大的土地上。
她做得极其小心,每次进入空间都确保周围绝对无人,播下优化过的种子时也混杂在大量普通种子里。饶是如此,这片“鬼见愁”的变化还是快得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不到十天,灰灰菜和马齿苋已经长到了可以间苗食用的大小,虽然数量不多,但嫩绿的叶片在滚水里一焯,拌上一点粗盐,就成了屯子里许久未尝的鲜美。更重要的是,豆子和高粱也相继破土,长势明显比寻常田地里的同类作物要健壮、迅速得多!
希望,从星星之火,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燎原之势。参与劳作的狗娃、铁蛋等人,对林晚几乎奉若神明。王屯长看着一天一个样的坡地,老泪纵横,握着林晚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萧衍(陈远)的伤势在林晚持续的“特殊照顾”下,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时常沉默地站在坡地边缘,看着林晚忙碌的身影,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有欣赏,有探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私下里加强了与孙猎户的沟通,屯子外围的暗哨布置得更加隐蔽和周密。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天傍晚,林晚正在给一片新播下的豆苗做最后一遍“滋养”,孙猎户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李四昨晚试图溜出屯子,被我们的人扣下了。他交代,是之前一个逃掉的‘黑山狼’小头目暗中联系他,许了他粮食,让他找机会毁了这片地,或者……探听清楚这地能种活的‘秘法’。”
果然!林晚心一沉。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人呢?”她问。
“按你的意思,没声张,关在地窖里。”孙猎户道,“但那个逃掉的小头目……是个隐患。”
林晚直起身,望向西边沉落的夕阳,残阳如血,将荒原染得一片凄艳。
“看来,咱们得快点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孙猎户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积聚足够力量卷土重来之前,让河谷屯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粮食。
夜色渐浓,坡地上的作物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它们承载的,已不仅仅是活下去的希望,更是战斗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