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透过发丝,直抵颅骨。林晚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缓缓松开手,金属棍落在灰尘里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灰色、材质不明连体制服的人。对方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脸上罩着一个样式简洁、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暗色面罩。那双透过面罩看出来的眼睛,在港口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抵在她额头的,是一把造型奇特、线条流畅的银白色手弩般的武器,没有弓弦,只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凹槽。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她,目光在她沾满灰尘、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粗布衣物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她空无一物的双手和惊惶却强自镇定的脸。
“我……我没有恶意。”林晚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发颤,“我和同伴走散了,我们在找……找能救命的地方。”她不敢提萧衍的具体情况,只能含糊其辞。
灰衣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那稳定持弩的手没有一丝晃动。
“外来者。”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男女的电子音从面罩下传出,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你的能量签名很杂乱。有‘观察者’的追踪标记残留,还有……一丝微弱的、不该存在的生命共鸣。”
林晚心中剧震!对方能察觉到“观察者”的标记?还能感应到奇石碎片的微弱共鸣?
“我们是被迫的!”她急忙解释,试图抓住这或许唯一的机会,“‘观察者’在追杀我们!我的同伴重伤,需要救治!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医疗设备吗?或者……能源?任何能救命的东西都行!”
灰衣人沉默着,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在权衡什么。通道深处那规律的轰鸣声依旧,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救治。能源。”电子音重复了一遍,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在这里,这两样东西,都比命值钱。”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但灰衣人话锋(如果那平直的语调也算有锋的话)一转:“你的‘共鸣’……很有意思。虽然微弱,但性质特殊。或许……有点用处。”
对方稍微偏了偏头,似乎在倾听通道深处的声音,又像是在接收某种外界信息。几秒后,他收回目光,重新锁定林晚。
“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一个可能找到低级医疗包和备用能源棒的地方。”灰衣人的电子音依旧平淡,“但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晚立刻追问,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也有一丝希望。有条件,总比直接被拒绝或杀死好。
灰衣人用空着的那只手,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卡槽里,抽出一个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透明晶片。他将晶片递到林晚面前。
“拿着它。继续沿着这条维护通道往里走,大约三百米后,右手边会有一个红色的应急检修口。打开它,进去,把这个晶片,插入里面主控台第三个插槽。”电子音下达着指令,“做完之后,原路返回。你会得到你需要的坐标信息。”
听起来……不算太难?但林晚知道,在这诡异的地方,任何看似简单的任务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里面……有什么?”她忍不住问。
“自动防御系统,可能有一两个休眠的清洁单元。”灰衣人回答得很快,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晶片会暂时屏蔽它们。你动作快一点,就没事。”
清洁单元?听起来似乎比“蜘蛛”哨兵威胁小。但林晚不敢完全相信。
“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我做到了,你不给我信息,或者那地方根本什么都没有呢?”
灰衣人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不耐烦的情绪?
“你可以选择不做。”电子音毫无波动,“然后,带着你那点可怜的‘共鸣’,和你重伤的同伴,一起在这废弃港区里自生自灭。或者……试着从‘收割者’小队巡逻的缝隙里钻过去,碰碰运气。”
收割者小队?巡逻?林晚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这地方远不止他们几个人!
她没有选择。萧衍等不起,孙猎户和王屯长那边情况未知。
“……好。”林晚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枚冰凉剔透的晶片,“我做完,你就告诉我地方?”
“晶片插入后,坐标会直接显示在晶片表面。你看完,记住,然后晶片会自毁。”灰衣人收回抵在她额头的弩箭,动作流畅而迅速,仿佛从未出手过。“记住,你只有大概十分钟时间。晶片的屏蔽效果不稳定。”
说完,灰衣人不再看她,身形向后一缩,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闸门外的昏暗之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林晚一个人站在通道口,握着那枚冰冷的晶片,心脏仍在狂跳。
她看了一眼手中薄薄的晶片,又望向通道深处那明亮的、传来规律轰鸣和隐约血腥气的地方。
这是一个陷阱吗?很可能是。
但她有得选吗?
林晚用力握了握晶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然后,她迈开脚步,踏入了那条光明而危险的通道。
就在她的身影没入通道后不久,闸门外侧的阴影里,那个灰衣人再次无声无息地浮现。他看着林晚消失的方向,面罩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依旧是那冰冷的电子音,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微弱的‘源血’共鸣……‘旅者’的同类吗?希望这点诱饵,值得这次冒险。”
他抬手,在腕部一个不起眼的装置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标记已投放。‘观察者’的注意力,应该会被暂时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