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下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疯狂摇晃。断崖边缘的石块簌簌坠落,砸进下方死寂的黑色水面,却激不起半点涟漪,只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穹顶上,那些巨兽肋骨般的石钟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时可能断裂。
伪核高悬,光芒刺目,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一位被触怒的神只,倾泻下磅礴的能量威压,试图将下方敢于“冒犯”它的存在彻底镇压。
而黑色水面上,那庞大龙形阴影——真骸,昂起的头颅部分轮廓愈发清晰。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弥漫开的悲凉与死寂却化作了实质的抵抗,如同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顶住了伪核的压迫。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的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湮灭,引发更剧烈的能量乱流和物理震动。
林晚趴在断崖边缘,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才没被甩下去。她感到自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叶子,渺小而无助。伪核与真骸的对峙,是远超她层次的力量碰撞,她甚至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兽皮卷上那未尽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在心头。“小心……”,小心什么?是伪核?是真骸?还是这即将崩塌的秘境本身?
就在她心神俱颤之际,异变再起!
或许是受到了伪核与真骸对峙时散逸能量的刺激,或许是秘境本身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四周岩壁上那些原本被暂时震慑的锈藤,再次疯狂起来!它们不再仅仅满足于缠绕汲取,而是像被注入了狂暴的意志,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视野内的一切——岩壁、石钟乳,甚至彼此缠绕撕扯,更多的则是如同汹涌的暗红色潮水,朝着断崖上的林晚,以及下方水面上那庞大的真骸扑去!
攻击真骸的锈藤,在靠近其一定范围时,便被那浓郁的悲凉死寂气息侵蚀,迅速变得黯淡、腐朽,最终化为飞灰。但锈藤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前赴后继。
而攻击林晚的则更加直接和危险。数条锈藤如同标枪般刺来,她狼狈地翻滚躲避,手中水囊里最后的些许“源初之息”早已在刚才的混乱中洒尽,此刻她真正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一条锈藤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的腥风让她脸颊生疼。另一条则如同灵活的鞭子,缠向她的脚踝!她拼命缩腿,锈藤的尖端擦过靴子,坚韧的皮靴竟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完了!林晚心头一凉。
就在这时,一道并不耀眼、却异常精准的白色能量光束,如同手术刀般从她侧后方射来,“噗”地一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条即将缠上她脚踝的锈藤!
锈藤应声而断,断口处焦黑一片,蠕动着缩了回去。
林晚愕然回头,只见维修师不知何时,竟沿着那陡峭湿滑的石缝下来了!她站在断崖后方稍高的一块平台上,那条受损的金属手臂前端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发射口,缕缕青烟正在飘散。她脸色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快速移动着发射口,点射着其他试图靠近林晚的锈藤。
“你怎么下来了?”林晚又惊又急,“上面……”
“干扰装置耗尽,孙和王暂时封住了洞口,但撑不了多久。”维修师语速极快,手上的动作毫不停滞,“‘巡天者’的扫描信号在干扰消失后三十秒内重新锁定这片区域,先头打击随时可能到来。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决定?林晚看着下方对峙的伪核与真骸,看着四周疯狂涌动的锈藤,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她有什么资格做决定?
“伪核是稳定(或者说压制)这片秘境现有状态的核心,但它的能量性质与‘蚀骨之锈’同源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七,疑似共生或被寄生。真骸……能量反应古老且充满‘缺失感’,是‘源初之息’更纯粹的载体,但状态极不稳定,充满毁灭倾向。”维修师一边射击,一边冷静地分析着,如同在陈述仪器读数,“根据兽皮卷提示‘平衡之钥’,推测需要引导真骸的力量,驱逐或净化伪核中的锈蚀,但风险极高,可能引发全面崩塌。”
引导真骸?林晚看向下方那散发着无尽悲伤的龙形阴影,她连靠近都做不到,如何引导?
“我……我做不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维修师突然停止了射击,转头看向林晚,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的血能引动它。晶屑能与它共鸣。你是‘药引’,这是‘隐峰’设定的程序。做不到,就一起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冲击力。一起死……萧衍还在门后不知生死,外面的世界还在被“覆写”威胁,孙大叔和王屯长还在上面苦苦支撑……
林晚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丝。她再次看向手中的兽皮卷,那行“血引归途,然……归途何在?”仿佛是一种嘲弄。
归途……或许根本没有坦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眼中重新燃起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看向维修师:“帮我争取一点时间!靠近水面的时间!”
维修师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条金属手臂的发射口再次亮起,能量输出的强度明显提升,将她周围靠近的锈藤暂时清空出一小片区域。
林晚则再次咬破刚刚凝结的指尖,将鲜血涂抹在晶屑之上。这一次,她没有等待晶屑发光,而是凭借着体内那丝与秘境、与真骸隐约的共鸣,将所有意志集中,向着下方那庞大的龙形阴影,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包含着她全部渴望与决心的意念——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打破伪核,清除锈蚀!为了平衡!”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近乎是绝望下的祈祷。
然而,就在她意念发出的瞬间,下方那一直只是被动抵抗伪压迫的真骸,那庞大的龙形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它那模糊的、由阴影构成的“眼眸”位置,仿佛有两簇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白色火苗,悄然亮起,穿越了空间的距离,落在了断崖上那个渺小却散发着同源血脉气息的身影之上。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无比精纯的、带着净化与生机意味的白色流光,如同受到指引般,从那庞大的阴影中分离出来,逆着伪核的压迫与锈藤的狂潮,蜿蜒而上,缓缓流向林晚手中的晶屑!
与此同时,整个秘境的震动达到了顶点!上方传来孙猎户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巨石崩塌的轰响!
维修师猛地抬头,看向穹顶,冷声道:“他们进来了!”
林晚握紧了那开始吸收白色流光的晶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截然不同于伪核的温暖力量,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是抓住这真骸给予的、未知的力量,冒险一搏?还是在这崩塌与入侵中,随波逐流,等待注定的终结?
她的选择,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