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被乱流卷入的瞬间，身体像是被无数利刃切割。他想反抗，但四肢无法动弹。眉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枚残月形的印记开始发烫，一股陌生的力量从里面冲出来，顺着经脉流向全身。
这力量不是他的。
它太强，也太冷，像是一条从远古爬出来的蛇，缠住他的意识，把他往更深的地方拖。眼前一黑，接着又亮起一片血红。
他看见了风无垢。
那人站在一座高台上，四周全是尸体。天是红的，地是黑的，空气中飘着灰烬。风无垢披着一件长袍，上面沾满干涸的血迹。他的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林战认得他。
灵界初见时，风无垢是灵云宗的天才，剑出如风，眼神锐利。他曾和自己联手对付幽冥鬼王的手下，那一战两人背靠背杀出血路。那时的风无垢虽然骄傲，但有自己的底线。
可现在这个人，不像活人。
他站在那里，像一具被钉在祭坛上的傀儡。身上缠着几道血色锁链，从地面延伸上来，没入他的肩膀和胸口。那些锁链微微震动，仿佛在抽取什么。
林战想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风无垢的嘴动了。
他说：“命途已定，轮回难逆。”
声音不大，却直接出现在林战的脑子里。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下来，震得他神魂发颤。
不可能。
林战猛地摇头。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幻象，是乱流制造的假象。风无垢不会变成这样，绝不会。
他拼命回想过去的事。风无垢曾在万道剑宗试炼中拒绝使用禁忌石碑的力量，说那是“借外力者，终为奴”。他也曾在幽冥鬼王设局时救下一个被抓的弟子，哪怕对方不是他同门。这种人，怎么会沦为别人的工具？
可画面没有消失。
反而变得更清晰。
风无垢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血光。那光芒扭曲成一个符文，形状诡异，林战从未见过。但他能感觉到，那个符文在吞噬周围的生命气息。远处还没死透的人，在这一刻全部停止了呼吸。
血光渗进风无垢的眼睛，他的瞳孔变成了暗红色。
林战感到胸口发闷，像是被人压住。他不知道这是幻觉带来的反应，还是身体还在乱流中的缘故。但他清楚一点——如果这是未来的片段，那这个未来必须被阻止。
他开始思考。
鸿蒙道印从来没有主动引发过幻象。它只会吸收天地间的道痕和信念残息，用来淬炼肉身和神魂。它能分辨真假，从不传递虚假信息。
那这段画面是什么？
如果是真实的可能轨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是因为他被乱流吞没，时空错乱，所以看到了断裂的时间线？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理清头绪。
他回忆风无垢经历过的危险。第一次是在灵界，被幽冥鬼王的手下围攻，险些陨落。那次之后，他的剑意变得有些不稳定。第二次是在万道剑宗试炼场，接触过一块刻满血纹的石碑，出来后昏迷了三天。第三次……是血煞老祖公开宣布要招揽他进入神血宗，被他当面拒绝。
这些事单独看都不致命。
但如果有人在背后布局呢？
比如，幽冥鬼王有没有可能在他体内种下禁制？那种东西不一定立刻发作，可能等时机成熟才激活。或者那块禁忌石碑，会不会留下了什么印记，慢慢侵蚀他的神志？
林战的呼吸变重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已经显现——风无垢会堕落，会成为某种仪式的一部分，会被用来推动一场巨大的灾劫。
而他说的那句话，“命途已定，轮回难逆”，到底是谁让他这么说的？
是他自己相信了这句话，还是被迫说出？
林战咬紧牙关。他不信命。重生一次的人，本就不该信命。他能从街头孤儿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命运垂青，而是每一次倒下都爬起来，每一战都拼到最后一口气。
如果这就是未来，那他就打破它。
可问题是，他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意识被困在这里，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外面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被乱流撕碎？还是仍在漩涡中挣扎？他无法感知，也无法控制。
他只能看着这一幕反复出现。
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画面都更完整一些。第一次只看到风无垢站在尸堆上。第二次看到血锁链从地下升起。第三次听到他说那句话。第四次，他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跪在地上，双手举向天空，嘴里念着听不清的词句。
第五次，他看见其中一个人抬起头。
那是他自己。
不，不是他。
那个人穿着黑色长袍，脸上有血纹蔓延，眼神冰冷。他站在高处，看着风无垢被献祭的过程，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
林战浑身一僵。
那是……未来的他？
还是冒充他的存在？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个画面。但这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
如果连他自己都成了局中人，甚至可能是推动这一切的人，那还有谁能阻止？
他忽然想到鸿蒙道印。
它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爆发？为什么把他拉进这段画面？它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在警告他？
可它没有给出答案。它只是静静地待在眉心，不再发热，也不再传递力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战盯着风无垢的身影，拳头一点点攥紧。
他不想接受这个未来。
但他也不能否认，这种事确实可能发生。修道路上，多少天骄最后走偏了路？有的是为了变强不惜代价，有的是被敌人暗算无力反抗。风无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阻止。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认命。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更多细节。那座高台的形状，地面的裂痕方向，风无垢脚下踩着的符文图案。他把这些记下来，哪怕只是一点线索，将来也可能派上用场。
当他再次睁眼时，画面已经开始模糊。
血色的天渐渐褪去，尸体一具具消失，风无垢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只有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命途已定，轮回难逆。”
林战盯着他最后的样子，大声说：“不是。”
声音在虚空中扩散，没人回应。
但他说了。
就算这只是个幻象，就算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也必须说出这句话。
命途未定，轮回可逆。
我不认。
画面彻底消散。
周围陷入一片混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林战的意识漂浮着，不知道身处何地。
他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乱流还在外面，他的身体还在承受冲击。鸿蒙道印虽然带他看了这段未来，却没有送他回去。
他还困在这里。
但他已经不一样了。
刚才看到的一切，像一把刀插进心里。疼，但也清醒。他不能再只顾着提升实力，不能只想着打败眼前的敌人。有些事，必须提前防备。有些人，必须及时拉住。
风无垢不能倒下。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开始偏离正道，林战一定要在他坠落之前，伸手把他拽回来。
他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有一点微光闪了一下。
像是一道裂缝，又像是一扇门。
他盯着那点光，慢慢抬起手。
指尖刚触到那层波动，一股强烈的吸力突然传来。
他的意识被猛地拉过去，整个人撞进那道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