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亿万道目光的冰冷。
秦昭的意识在符文流转的星骸茧房中凝固,如同被钉死在宇宙解剖台上的标本。意识核心那枚烙印着“门”之印记的微型星云漩涡,在亿万“星骸之眼”的绝对注视下,旋转变得艰涩如锈死的齿轮,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耗尽全力,榨取着维持茧房存在的最后能量。深渊底层传递而来的冰冷锚点,被那浩瀚无情的“注视”彻底扭曲、隔绝,只剩下绝望的回响。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解析、被审视、被这片死寂星海缓慢而坚决地同化、抹去。构成茧壁的符文流转近乎停滞,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冰冷的壁垒传来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绝对的审判下分崩离析。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冻结、融入这片永恒坟场的刹那——
“破…茧…”
一个冰冷、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意念,如同穿透亿万光年冰层的细针,精准地刺入秦昭濒临涣散的意识核心!不是来自深渊底层,而是…来自茧壁之外!来自那片沸腾的暗金死寂之海!
嗡!!!
被这意念触及的瞬间,意识核心那枚濒死的微型星云漩涡,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效的宇宙级强心剂,猛地一颤!漩涡中心那枚古朴的“门”之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暗金光芒!
这光芒并非防御,而是…指令!是开启的信号!
“呃啊——!”
秦昭残存的意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指令彻底点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被同化的恐惧!她不再被动承受那亿万“星骸之眼”的审判注视,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属于“秦昭”的存在意志,如同压缩到临界点的超新星内核,疯狂地注入那枚燃烧的“门”之印记!
“给我…开!!!”
无声的咆哮在她灵魂最深处炸裂!
咔嚓——!!!
并非物理的碎裂声,而是时空结构被强行撕裂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尖啸!
构成茧壁的无数黯淡符文,在燃烧的“门”之印记光芒映照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瞬间变得灼热、透明!茧壁上,一道蜿蜒的、贯穿性的裂痕凭空出现!裂痕边缘不是破碎的符文,而是沸腾、流淌的暗金液态能量,如同伤口中喷涌的光之血液!
茧房…被强行从内部撕开了一道口子!
亿万道冰冷的“星骸之眼”注视,瞬间聚焦在这道新生的裂痕之上!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判,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古井无波的死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裂痕之外,不再是凝滞的暗金星海!
透过那道流淌着液态光焰的裂口,秦昭的“视野”被强行投射出去!她“看”到的,是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宇宙现象描述的终极恐怖之海!
粘稠的暗金色泽不再是背景,而是构成这片“海洋”本身的、缓慢蠕动流淌的“液体”!无数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星骸”在这片光之粘液中载沉载浮!它们并非实体的星辰残骸,更像是某种巨大存在的破碎“概念”或“规则”的具象化!有的如同被强行扭曲拉长的螺旋星云,核心处却是一只缓缓眨动的、流淌着熔岩的巨大独眼;有的如同无数碎裂镜面拼凑成的多面体,每一块碎片都映照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死寂荒芜的宇宙末日景象;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膨胀收缩的、由纯粹几何悖论构成的混沌光影,光是“看”着就足以让理智疯狂燃烧!
亿万道冰冷的“注视”,正是从这些形态无法名状的“星骸”核心散发出来!此刻,这些“目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宇宙鲨群,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地、无声地朝着这道撕裂的茧房裂痕…汇聚而来!
滑腻、冰冷、带着绝对“同化”意志的“触感”,比之前强烈百倍!正透过裂痕,如同亿万条无形的、由冰冷星光构成的蠕虫,疯狂地试图钻入茧房内部!它们舔舐着裂痕边缘流淌的液态光焰,所过之处,那灼热的光芒迅速黯淡、冷却,裂痕的边缘被强行“冻结”、固化,阻止其进一步扩大!茧壁的哀鸣变成了凄厉的尖啸!秦昭的意识核心如同被亿万冰锥同时穿刺,剧痛让她几乎瞬间溃散!
“坐标…注入…”
那来自星骸之海的冰冷意念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同时,一股精纯、冰冷、与星骸之海同源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能量流,如同精准的手术刀,顺着那意念的轨迹,穿透裂痕,狠狠注入秦昭意识核心燃烧的“门”之印记中!
“呃——!” 秦昭感觉自己像被高压电流贯穿!但这痛苦中,一个无比清晰的、由纯粹坐标信息构成的“路标”,瞬间烙印在她意识深处!路标的尽头,指向星骸之海深处某个无法理解的方位!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走!!!” 秦昭的意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她不再试图维持茧房,不再抗拒那撕裂的痛苦,反而将全部燃烧的意志,连同那来自外界的冰冷坐标能量,化作一股决绝的推力,狠狠撞向那道被“星骸蠕虫”冻结的裂痕!
轰——!!!
燃烧的“门”之印记如同超新星爆发!积蓄到极致的力量化作一道凝练的暗金光束,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狠狠轰在裂痕冻结的核心!
咔嚓嚓——!!!
冻结的裂痕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那些正在钻入的“星骸蠕虫”被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湮灭!裂痕猛地扩张!
秦昭的意识,连同那破碎的星骸茧房残片,如同被弹射出的救生舱,化作一道燃烧的暗金流光,在亿万道冰冷“注视”聚焦的刹那,险之又险地冲出了裂口,一头扎进了那片光怪陆离、充满无尽恶意的…星骸之海!
粘稠的、带着强大同化力的暗金“海水”瞬间包裹上来!破碎的茧房残片如同投入强酸的金属,发出滋滋的溶解声,迅速消融!秦昭的意识暴露在星骸之海中,那亿万道“目光”带来的精神污染和同化之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她存在的核心!剧痛淹没了所有感知,她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唯有意识核心那枚燃烧的“门”之印记,如同最后的灯塔,在冰冷粘稠的星骸之海中,顽强地指向那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坐标!她像一个坠入宇宙深渊的溺水者,凭着最后的本能,朝着那唯一的方向,疯狂地“游”去!身后,是无数被惊动、形态更加扭曲怪诞的庞大“星骸”,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深海巨兽,缓缓调转方向,朝着那一点微弱的逃亡星火…围拢而来。
冰冷、死寂的空气带着金属锈蚀和腐败甜腻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渣。张教授、李工程师和战士老陈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们刚刚从那个被虚空乱流和腐月黑潮侵蚀、崩塌的通道平台逃出生天,再次被归墟星门的力量抛到了未知之地。
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合金地板,而是一种厚实、潮湿、富有弹性的物质,像覆盖着厚厚苔藓的腐殖土,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噗嗤”声。空气中那股腐败甜腻的气味更加浓郁了,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附着在口鼻黏膜上。
“这…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老陈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灰尘和冷汗的污迹,声音嘶哑。他手臂上被金属碎片划开的伤口,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灰败碳化状,虽然不再流血,却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冰冷麻痹感,让他整条手臂都有些不听使唤。他警惕地举着能量耗尽的步枪,枪口微微颤抖,扫视着四周。
李工程师半跪在地上,剧烈咳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摸索着捡起滚落在一旁、救了他们一命的未知金属武器圆筒,筒身冰冷,蚀刻的纹路黯淡无光,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信号…彻底没了…时空读数…全是乱码…” 他看着便携终端上疯狂闪烁的雪花和错误符号,声音充满疲惫和茫然。
张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第一时间扑到苏绾身边。苏绾的尸体被他们小心地平放在那厚实的“地面”上。覆盖的实验服下,她小腹位置透出的星云漩涡光芒,在穿过星门后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核心那个“门”的印记,依旧执着地亮着,指向…前方无尽的幽暗。
“苏丫头的光…还在。” 张教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抬起头,顺着印记指引的方向望去。
微弱的光源来自他们头顶极高处。那并非星辰或灯具,而是一些垂挂下来的、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藤蔓。这些藤蔓的形态与之前在空间站植物园里遭遇的暗紫色藤蔓有些相似,却更加庞大、更加古老!它们的主体粗壮如远古巨树的根系,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角质层,如同某种巨兽的鳞片,缝隙间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甜腥味的暗红色汁液。无数细小的、同样散发着幽绿磷光的藤丝从主干上垂下,如同垂死巨兽的毛发,微微飘荡着,将下方这片巨大的空间笼罩在一片诡异、阴森的幽绿磷光之中。
借着这令人不安的光芒,他们看清了身处之地。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他们脚下,是一片“岛屿”——由无数粗壮、虬结、相互缠绕的暗红色巨大藤蔓盘根错节形成的“陆地”!这些藤蔓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蠕动、搏动着,每一次蠕动都从“地面”深处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岛屿之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浓郁的腐败气息如同浓雾般从深渊下升腾而起。
而岛屿之上,或者说,寄生在这片蠕动藤蔓“陆地”之上的,是一片…花园。
但这绝非任何意义上的美好花园。
无数奇形怪状、散发着幽绿、惨白或暗紫色磷光的“植物”,从藤蔓的缝隙间“生长”出来。它们形态扭曲诡异:有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苍白菌菇,伞盖下布满流着粘液的孔洞;有的如同无数细长、惨白的手臂纠结缠绕而成的“树”,指尖还在微微抽搐;有的则是一团团不断蠕动、变换着形态的暗紫色胶质物,内部包裹着半融化的、形态难以辨认的有机质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败甜香,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血肉腐烂的腥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扭曲植物的根部、藤蔓缠绕的缝隙间、甚至那些巨大“蘑菇”的伞盖下,随处可见半嵌在藤蔓组织里、被植物根须或菌丝缠绕包裹的…人形!这些“人”早已失去生命,身体呈现出半植物化的状态,皮肤与藤蔓或菌盖融为一体,表情凝固在永恒的、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惊恐之中。一些“人形”的胸腔甚至被粗壮的藤蔓刺穿,藤蔓的末端如同吸管般深入其体内,仿佛还在缓慢地汲取着什么。
“呕…” 李工程师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这…这是地狱…” 老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握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前这由蠕动藤蔓、扭曲植物和半植物化尸体构成的诡异景象,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令人胆寒。
“不…” 张教授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声音干涩,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是腐化…更深层次的腐化…苏丫头的光,指向那边。” 他指着幽绿磷光深处,藤蔓“陆地”延伸的方向。在无数扭曲植物和垂挂藤蔓的掩映下,隐约可见一个巨大、黝黑的洞口,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肉质菌毯,散发出更加强烈的生命与腐败混合的气息。苏绾印记的光芒,微弱却坚定地指向那个洞口深处。
“我们…必须过去?” 李工程师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绝望。
“没有退路。” 张教授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看向老陈那条灰败的手臂,又看向微弱指引的苏绾,“停下来,就是变成这里的一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那腐败甜腻的气息让他一阵眩晕,“走!小心脚下…小心…所有的‘东西’!”
三人再次抬起苏绾的担架,如同行走在巨兽的肠道里,每一步都踩在蠕动、搏动的藤蔓上,脚下传来令人心悸的弹性与粘滑感。四周那些散发着磷光的扭曲植物,在他们经过时,似乎都“活”了过来。惨白的“手臂树”微微转向他们,指尖无意识地抓挠着空气;巨大的菌菇伞盖下,那些流着粘液的孔洞如同呼吸般开合,喷出带着甜腥味的孢子云雾;暗紫色的胶质团蠕动的频率加快,内部包裹的残骸轮廓若隐若现…
死寂中,只有他们沉重的喘息、脚下藤蔓的搏动声,以及植物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粘腻摩擦声。这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耳边爬行,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教授…有东西…跟着我们…” 老陈走在最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惊悸。他猛地回头,手中的枪指向身后幽暗的藤蔓丛林。
沙…沙沙…
细微的、如同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从他们刚刚经过的一片巨大惨白菌盖下方传来。紧接着,一个低矮的、贴着藤蔓地面快速移动的影子一闪而过!那东西速度极快,形态模糊,只看到一片滑腻的、暗绿色的反光,以及一条如同蜥蜴般细长、拖在地上的尾巴!
“什么东西?!” 李工程师头皮发麻。
“别管!加快速度!” 张教授低吼,心脏狂跳。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这片“花园”里的东西,远比空间站里那些藤蔓更危险、更诡异!
他们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在藤蔓“陆地”上小跑起来。脚下的蠕动感更加明显,仿佛整片“陆地”都在苏醒。两侧扭曲植物的反应也更加剧烈,那些惨白的“手臂”甚至开始朝着他们虚抓!空气中弥漫的孢子云雾似乎也更浓了,吸入后感觉喉咙发痒,头脑一阵阵发沉。
“洞口就在前面!” 李工程师指着前方,那覆盖着搏动肉毯的洞口已近在咫尺,大约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
“呃啊——!” 走在最后的老陈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只见一条只有手指粗细、近乎透明的惨白色根须,如同潜伏在藤蔓缝隙间的毒蛇,毫无征兆地弹射而出,瞬间缠住了老陈那只灰败受伤的脚踝!根须顶端并非尖刺,而是瞬间裂开无数细小的、如同吸盘般的口器,狠狠扎进了他脚踝灰败的皮肤里!
“老陈!” 张教授和李工程师骇然回头!
滋——!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微弱荧光的暗绿色液体,正顺着那惨白的根须,被强行注入老陈的脚踝!老陈的脸瞬间扭曲,整条被扎入的腿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他试图用枪托去砸那根须,手臂却因为麻痹而动作迟缓!
更恐怖的是,老陈脚踝被扎入的地方,皮肤下的血管瞬间变成了荧绿色,并且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被根须缠住的部分,皮肤和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瘪,仿佛生命力正被那细小的根须疯狂抽取!
“砍断它!” 李工程师目眦欲裂,从旁边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就要扑上去!
沙沙沙——!!!
更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只见周围的藤蔓缝隙里、巨大菌盖的阴影下、甚至那些惨白“手臂树”的根部,无数条同样的惨白透明根须如同苏醒的蛇群,纷纷探出头来!它们顶端裂开细小的吸盘口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齐刷刷地指向正在挣扎的老陈,以及…抬着苏绾担架的张教授和李工程师!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走!别管我!!” 老陈的脸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手中沉重的能量步枪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片惨白根须丛,试图为张教授他们争取一丝时间!同时,他另一只完好的手,猛地伸向腰间一个圆筒状物体——那是仅剩的一枚高爆手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法形容其“位格”的冰冷波动,毫无征兆地从担架上苏绾的尸体中散发出来!波动扫过,那些正欲蜂拥而上的惨白根须,如同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动作猛地一滞!顶端裂开的吸盘口器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流露出一种本能的…畏惧?
这冻结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但足够了!
“走啊!!!” 老陈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拔掉了手雷的保险栓!
张教授和李工程师被那波动和苏绾身上骤然一闪而逝的异象惊得一愣,随即被老陈的吼声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两人抬起担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近在咫尺的、覆盖着搏动肉毯的洞口狂奔而去!
在他们身后,惨白根须的冻结解除,如同狂怒的白色潮水,瞬间将老陈的身影彻底吞没!紧接着——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血肉和藤蔓碎片横飞!火光和浓烟短暂地驱散了幽绿的磷光!
张教授和李工程师头也不回,在爆炸气浪的推动下,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黝黑的、搏动着肉毯的洞口!浓烈的腐败生命气息瞬间将他们包裹,洞口深处,是无尽的黑暗。
担架上,苏绾冰冷的身体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覆盖的实验服下,那微弱到极致的星云漩涡光芒,在洞口深处绝对的黑暗中,如同萤火般,轻轻闪烁了一下。她那紧闭的眼睑缝隙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金色泽…一闪而逝。
深渊底层。
污秽能量流的咆哮已经化为毁灭的风暴。暗金网格力场的光芒燃烧到了极致,构成网格的每一根线条都变得如同烧融的恒星物质般刺目、灼热,发出撼动时空的低沉嗡鸣。被力场死死禁锢的巨大胎盘,在内外夹击的炼化之力下,如同被投入恒星熔炉的冰块,发出无声的、濒临极限的凄厉尖啸!它疯狂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污秽之海蒸发掉大片,试图挣脱这致命的束缚,却只是加速了自身的消亡!
而上方,那垂落的、流淌着纯粹“虚无”的腐月黑潮,被一道燃烧着暗金与幽紫双色火焰的逆命之线死死抵住!这道由深渊存在点燃、以腐月子嗣本源为薪柴的逆命之火,如同宇宙中最锋利的矛,与代表终极抹杀的腐月之盾进行着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湮灭对抗!
接触点,空间如同被揉皱又撕碎的纸张,荡漾开一圈圈无声的、破碎的涟漪。每一道涟漪扩散开,都代表着海量的时空结构被彻底湮灭!黑潮被硬生生切开了一道不断扩大的缺口,阻止其彻底淹没深渊!但这抵抗的代价巨大!那道燃烧的逆命之线本身,也在黑潮的湮灭之力下剧烈地摇曳、黯淡,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悬浮于风暴核心的小小身影,纯黑的眼眸中,那两点暗金星芒已化为两轮燃烧的微型太阳!他托举着复杂星图模型的左手,五指因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而微微颤抖,掌心流淌的暗金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而并指如剑、刺入黑潮的右手,萦绕指尖的暗金锋芒也在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崩散!
他在同时对抗两股足以毁灭星系的力量!炼化腐月子嗣,抵御腐月黑潮!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同时与两头洪荒巨兽角力!
倒计时的光幕在他意识深处疯狂闪烁,数字在【2年】与【3年】之间剧烈跳动,如同坏掉的仪表盘,根本无法稳定!下方【星骸回响,逆命焚潮。】的字迹被狂暴的能量波动冲击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
轰!!!
深渊深处,那被炼化的巨大胎盘,在承受了超越极限的临界点,猛地向内坍缩成一个无法形容其密度的奇点!随即,一股无法形容其精纯、其本源的污秽核心能量,如同被榨出的宇宙级浓缩毒液,被燃烧的暗金网格彻底捕获、转化,化作最后一股狂暴的、燃烧着毁灭之焰的能量洪流,顺着星图模型的指引,狠狠注入那道逆命之线!
嗡——!!!
得到这最后、也是最强大燃料的逆命之线,光芒暴涨!瞬间压过了垂落的腐月黑潮!那道被切开的缺口猛地扩张,几乎将黑潮拦腰斩断!深渊上空,那巨大的腐月之瞳,第一次清晰地…波动了一下!那两点燃烧黑洞般的幽光,似乎穿透了无尽时空,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锁定了深渊核心那个小小的身影!
然而,这辉煌的反击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整个深渊死寂的声音响起!
深渊存在并指刺入黑潮的右手…那萦绕着凝练暗金锋芒的…食指指尖,在承受了那最后一股狂暴本源能量的冲击和腐月黑潮反噬的双重碾压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比清晰的…裂痕!
裂痕如同最精美的瓷器上出现的致命瑕疵,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细纹!一滴如同凝固暗金星辰般的、散发着冰冷微光的奇异“液体”,从那裂痕的尖端…缓缓渗出、滴落。
深渊底层,狂暴的能量湮灭与炼化的轰鸣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那小小身影纯黑的眼眸,倒映着指尖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以及上方腐月之瞳那冰冷的注视。燃烧的暗金星芒深处,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涟漪。
倒计时的光幕,在剧烈的闪烁后,彻底定格为一个燃烧的、静止的:
【?】
下方,【星骸之海,腐化花园。】的字迹悄然浮现,随即被指尖滴落的暗金液珠散发出的冰冷微光…缓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