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梧真君捏着手中这串菩提子,翻来覆去地看,眉头紧锁。
菩提子颗颗圆润,触手升温,隐隐有平和宁静的气息流转,显然是常年被高僧持诵温养过的宝物。
但这佛子……行事向来莫测,临行前独留下此物给天心,是何用意?
他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总觉得这看似简单的菩提子背后,必然藏着什么深意,或是某种未尽的因果。
他不敢擅专,最终决定,亲自去玄山,将此物呈交青玄师叔定夺。
由他拿主意是否要转交给天心。
福境,玄山。
青玄尊者自元梧真君手中拿过菩提子手串,目光深沉,沉吟许久,一言未发,只挥了挥手,示意元梧退下。
他握着菩提子来到梅苑。
院门大开,清晨的阳光透过虬劲的梅枝,洒下斑驳的光影。
只见红梅树下,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猫正与一只白羽红喙的小鸟追逐嬉闹。
白月圆滚滚的身子扑腾跳跃,试图抓住空中灵巧翻飞的月摇,带落几片嫣红的花瓣。
月摇则啾啾叫着,得意地在枝头穿梭,时不时还回头挑衅:
“笨猫!抓不着啾!”
院中石桌旁,一抹鹅黄的身影静静坐着,正托着腮,唇角噙着一抹轻松惬意的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猫鸟大战。
天心一袭鹅黄流仙裙,衬得肌肤胜雪,满头青丝仅用那根熟悉的红玉簪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鬓边,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飘拂。
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与梅香里,显得慵懒又自在。
“白月!不许再跳上去了!”天心忽然扬声,“你瞧瞧你昨天压断的那枝可怜红梅,还颤巍巍地挂在上面呢!”
白月一个急刹,停在低矮的枝杈上,不满地扭过头,一双猫瞳委屈巴巴:
“主人!你偏心!为什么月摇那臭鸟可以在树上飞来飞去,我就不能上去晒太阳?这枝子明明很结实!”
说着还故意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旁边的细枝。
天心看着它那敦实的身形,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呵,为什么?需要我把你上个月压塌的花架、上上个月踩碎的琉璃瓦,还有昨天那枝‘很结实’的红梅,都给你数一遍吗?”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石桌上还残留着早餐的痕迹,碗碟凌乱,尤其是一碗灵米粥,几乎没怎么动过,已经失了热气。
青玄尊者踏入院门的瞬间,天心便看了过去。
她脸上瞬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起身盈盈一礼,声音清脆甜润:
“徒儿拜见师父~师父早啊~”
“早。”
青玄尊者微笑颔首,目光却掠过桌面,落在那碗几乎没动的粥上,眉头微蹙。
“今日怎吃得如此少?可是胃口不佳?”他缓步走近。
天心瞬间像被霜打的小花,蔫蔫地坐回石凳,小脑袋耷拉着,理直气壮的抱怨:
“唉——别提了师父!那粥是我自己心血来潮熬的,味道……嗯,一言难尽!实在难以下咽!”
她撇撇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觉悟。
青玄失笑,袖袍轻轻一拂,石桌上残留的碗碟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盘散发着清甜香气、色泽金黄的饱满灵果,灵气氤氲。
“既如此,便吃些果子吧。”他温声道,目光落在天心身上,“今日怎么想起自己动手了?你四师兄不是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不是去给你寻摸早膳?”
天心自然地拿起一枚灵果,在掌心慢悠悠地转着,果皮光滑冰凉:
“四师兄啊?是出去了,天没亮就跑没影了,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连个准话都没留。”
她咔嚓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溢出。
“可要为师唤人送些合口的膳食来?”青玄看着她小口啃着果子,问道。
“不用麻烦啦师父,”天心摆摆手,又拿起两个果子抛给玩闹的白月和月摇,“刚吃了果子,这会儿饱着呢。”
她看着两小只争抢着果子跑开,才转过头,清澈的眼眸望向师父。
“师父今日特意过来,可是有事?”
青玄尊者没有立刻回答,他深深看了天心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轻松的表象。
然后,他才缓缓自宽大的袖袍中取出那串菩提子手串。
古朴的菩提子被晨光映照,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隐隐透出安宁祥和的气息,与他指尖的灵力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他将手串轻轻放在光洁的石桌上,指尖微动,将其朝天心的方向推了推。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紧紧锁着天心的眼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他看见她的视线从菩提子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牢牢地黏在了上面,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与疑惑,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
这无声的反应,比他预想的任何言语都更直接地印证了他的猜测。
佛子留下此物,绝非无的放矢,它在传递着只有天心才懂的信息。
院中一时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梅枝的沙沙声。
白月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无形的凝重,叼着果子,用脑袋拱了拱还在啃果子的月摇,两只灵宠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梅苑,将这片空间彻底留给了师徒二人。
青玄尊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沉寂:
“这是佛子南风,临行前托你元梧师兄转交于你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纵使为师与元梧,皆认为此物非同寻常,内中或藏玄机,但这终究是佛子指名赠予你之物。为师……无权擅自替你决定是否接受,更无权将其拦截。”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郑重,那份深藏已久的忧虑和关切,终于不再掩饰,直白地倾泻而出:
“天心,你聪慧剔透,应该明白为师为何将你拘在玄山,又为何严密封锁你苏醒的消息,对外只称白月醒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紧紧盯着她。
“为师今日,只想听你一句实话。”
“你为何如此执着地要出宗?那‘故地’,当真片刻也等不得吗?晚几年,待你重修金丹,甚至恢复如初,再去不行吗?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