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容之人,前路注定坎坷,这一点似乎能与天心师叔曾多次身受重伤、甚至昏迷多年的经历对上。
可是……天罚之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她那般纯净无瑕、受天地钟爱的无相灵根啊!
他思绪电转,又猛地想到,连那超然世外、洞察因果的万佛宗佛子南风,都与天心师叔渊源颇深……莫非……她与白月,皆是……域外大能的转世之身?!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向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越发觉得恐怖。
可若真是域外之人,身死道消之后,真灵无法融入此界轮回,又哪来的……转世之说?!
天心见向阳眸中神色变幻,惊疑、恐惧、困惑交织,知他定是陷入了更深的胡思乱想之中。
她轻轻捏起石桌上的茶壶,为他又斟了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泉击石:
“向阳,这世间诸事,并非件件都需想得通透明白。有时候,‘难得糊涂’,方是处世之道,亦是……保身之法。”
她顿了顿,将斟满的茶杯轻轻推至他面前,语气放缓:
“你心思细腻,但胆子……还不够大。有些界限,强越不得。罢了,还是喝茶吧。”
向阳愣愣地接过那杯茶,指尖能感受到瓷杯传来的暖意。
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旁边依旧在“咔嚓咔嚓”啃着矿石的白月,她仿佛对一切对话都漠不关心。
这便是“难得糊涂”吗?
向阳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终于彻底放弃了内心深处那个“不死心,想一而再再而三推衍天心”的危险念头,低声应道:
“是,天师叔教训的是。是弟子……执着了。”
是啊,难得糊涂。
有些真相,不知道,或许才是福气。
天心见他没再执着,也终于步入主题,语气淡定平缓地说道:
“其实,我此番找元相宗主‘借’你,并非真要借你这个人,只是想借你手中那件上古神龟壳一用。只不过……”
她略作停顿,似有些难以启齿,方道:
“我此番借用之后,那龟壳或许……将彻底失去灵性,成为一堆破龟甲,再无法用于占卜。不知你可愿出借。”
“天师叔,”向阳手腕一翻,自储物戒中取出那破破烂烂的龟壳,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当真是上古神龟壳?”
天心的视线落在那龟甲上最大的缺口处,唇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
那是她当年亲手掰出来的痕迹,她自然能确定这龟甲是何物。
天心笃定道:“是。此乃上古神兽玄武的蜕甲拼接而成。”
许是这龟甲在手中已经用了许多年,再次被人肯定是神龟甲,向阳并未显得多么惊讶,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没想到它当真是神龟甲啊。我一直以为,当年师尊师叔他们是为了维护我,才故意将它说成是‘神龟’的。”
因为他当年擅闯圣地,若非借口有神器召唤,早被废了灵根逐出宗门了。
他将那破旧的龟壳轻轻放在石桌上,抬眸凝视着天心,问道:
“天师叔想借用这神龟甲,是为公,还是为私?”
上古神龟甲固然是极为难得的宝物,但是那“玉阙”却是他们衍一宗的建宗之始、立宗之本。
若是能拿一件上古宝物来换“玉阙”回归,别说是他,就是他们整个衍一宗,恐怕都没有人会不答应。
只是天心这“借”,实则有借无还。
即便归还,也仅仅是还他一堆真正的碎甲,只能收入宗门藏宝阁当作吉祥物了。
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若为公义,为苍梧界,他便不能为宗门讨价还价;若为私事,或可争取延长拥有“玉阙”的年限——毕竟一千年,对修士而言,实在不算长。
天心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自己这般有借无还的借法,确实挺让人头大的。
别人的龟甲可以给她有借无还,可她那座天阙宫却无法真正送出——那玩意儿它喵的认人啊!送出去了也能自己跑回来!
可惜衍一宗建宗老祖误以为自身是因“天阙宫”才参悟天衍之力,以致整个宗门对玉阙峰的“天阙”推崇备至。
实则不然。
真正助他参悟天衍之力、悟出推衍之道的,是当年在玉阙峰顶为她镇守“天阙宫”的星衍兽——也就是玉阙峰上那座失踪的玉雕狮子:头大尾长,鼻孔朝天,内蕴星辰光晕。
当年她无意间带走了天阙,星衍兽也完成了使命,回归天外。
星衍兽一走,那萦绕在玉阙峰的星衍之力,也就是他们说的天衍之力,自然也逐渐消散了。
如今这天阙在不在玉阙峰,于衍一宗而言并无区别。
先前乌山带着天阙回宗却没有星衍之力,衍一宗那些老祖不可能没有丝毫猜测,只是他们需要一个精神慰藉罢了。
天心微微一笑,道:
“既是为私,亦是为公。至于个中缘由,恕我暂且不便明言。不过……”
天心顿了顿,左手抚过右手储物戒,轻轻一挥,一套文房四宝便平铺桌上,说出一句不太客气的话:
“这玄武龟甲,我也不是不能还你一个新的。只是……这时间会有点长。说句不中听的,若你千年后尚未陨落,我必还你一个全新的玄武龟甲。若信得过,我们立契吧。”
大不了等她回归后,去找那贪睡的玄武要一个蜕甲便是。
向阳疑惑地望向天心,心中震动:
她究竟是何人?还他一个玄武龟甲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那可是玄武啊!
天心以为他是在疑惑为什么不是立天道誓言、签订神魂契约,遂再次开口解释道:
“若是与我订神魂契约,你的神魂承受不住。不过你放心,与我签订这纸质契约同样受天道制约。”
天心一边解释,一边提笔书写。
不过片刻,一份简洁的契约便书就而成。
契约一式两份,她将两份都递到向阳面前,嫣然笑道:
“不着急,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