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一时间被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关于贱民和贵族都是人,本质上是平等的这个问题,他偶尔也有想到过。
但是他一没有韩巳那样底层人的经历。二没有接触过林石带来的新思想,所以这些问题他也不可能找到答案,都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找回了自我的韩巳,扔掉思想包袱又恢复了平日的机敏,他看着发呆的张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子房,你说你带甘罗去见韩本是什么时候?”
张良道:“两天前。”
“那你来见我的事有没有告诉别人?”
“只有韩信知道。”
“韩信?他不是韩本他们一伙儿的吗?”
“韩信和臣交好,他跟臣一样希望韩国能兴盛,不愿对秦国奉承巴结。大王,您,您真的要为了百姓们舍却韩国吗?”
韩巳道:“我当然是为了韩国,不过是为了韩国的百姓,而不是韩国的贵族。不说这个,你先去见得韩本,和他不欢而散后又来见我,他们要做迎回先王的大事,怎会任你如此自由行事,只怕你已经被人盯上了,来人!”
“大王。”门外一名卫兵应声而入。
“速速去军营找来大将军。”
“是。”卫兵应声而去。
张良这时也反应了过来,问道:“大王,您的意思是韩本他们怕我将秘密泄露与您,会孤注一掷前来逼宫?”
韩巳点点头:“如果我是韩本,只要你没有经过同意私自进宫,我就会认为事情已经败露,唯一的选择就是先下手为强。”
“但是新郑的兵权还在大王手里,他们就算孤注一掷又能有什么作为?”
韩巳笑道:“你小看韩本他们了,新郑军中的多数军官都是他们的旧部。名义上调动大权是在我手里,其实大多数人我根本调不动。”
张良道:“既然如此,就算武安君回来又能有什么用?”
“大将军一早就说过,既然做了韩王就必须有自己的根基,让韩常去经营河北之地就是打的根基之一。另外一个就是军队,大将军从军中选出了两千平民出身的人正在日夜加紧训练,这两千人顶住新郑城内的守军应该不是问题。”
张良还想问什么,刚才那名卫兵却跑了回来,左肩上还带了伤,边走边喊:“大王,不好了,韩成带人围住了王宫。”韩巳眉头微皱,上前扶住他,问道:“怎么回事?”
卫兵喘息几口,说道:“小人刚出宫门,就见到韩成正在指挥士兵包围王宫。小人问他干什么,他说大王的宗室身份乃是冒名顶替,如今先王已经从秦国归来,要让大王出去当众让位于先王。”
韩本那日训斥过张良后就让他走了,他本以为张良的想法只是年轻人一时的激愤所致,并未放在心上。谁知当晚韩成找他议事时无意中提到此事,韩成乃老谋深算之人,做事极其心细,听完韩本的讲述后认为不妥。
张良既存此心,说必定会泄露机密,还是派人跟着看看的好。不跟还好,一跟果然就发现了他独自一人进入王宫。韩成收到消息,一边召集人手前往王宫,一边派人通知韩本,逼宫的事要提前了。
张良听完卫兵的话直接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果然如此,来得好快。”
韩巳问道:“现在宫内有多少人手?”
“三百人。”
“嗯,坚持住,撑到大将军过来就有救了。走,咱们去宫门口看看。”
卫兵道:“大王,他们这是要篡位,您这一出去恐怕会遭遇不测。”
韩巳笑道:“不要紧,就是因为他们要篡位,我才要出去跟他们对话以拖延时间。”
卫兵松开伤口站直身体,说道:“那好,大王,您站在我后面,我来保护您。”
韩巳脱下宽袍大袖的朝服,拿出军服穿上,说道:“你受伤了,就跟在后面吧,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保护。”
卫兵急了:“大王,您身份尊贵,怎可亲自涉涉险,还是让小人….”
韩巳打断他:“不,所有人的的生命一样,都只有一次,谁也不比谁的命更高贵。你叫什么名字?”
卫兵道:“小人公冶樊。”
“好,公冶樊,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战友了。”
公冶樊吃了一惊,连忙跪下:“小人怎敢和大王称友。”
韩巳单手把他拉起来:“从今天起,我就不是韩王了,你也别再称我为大王,你要是还愿意跟着我就称我一声韩大哥。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去投降韩成也行。”
公冶樊暗暗惊讶大王臂力之强,说道:“小人本是贱民,得大王提携至此,怎会在此时弃大王而去。”
“好,有情义。不过我说了,我已经不是韩王,你叫我一声韩大哥。”
公冶樊依言叫道:“是,大哥。”
韩巳哈哈而笑,转身对张良道:“子房,事到如今,他们也万不会饶你性命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张良道:“我愿意,我也想看看韩兄所说得那种人人都有好日子过的世界。”
韩巳刚才和公冶樊的一番对话让他极为心折,他忽然感到公冶樊这个‘贱民’出身的人这时候表现得却如此高贵。
再想想韩本等人的嘴脸,他顿时觉得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大家互相之间都能以韩巳和公冶樊这样的心态交往,那不是也很好吗?
几人来到王宫门口,双方人员正在对峙。韩成人手已经集结完毕,久久不见韩巳出来,正要强闯宫门。
韩巳分开士兵,走到前面,问道:“韩成,你率军包围王宫,意欲何为?”
韩成道:“韩巳,你冒名顶替,自称宗室子弟,骗取韩王大位。现在先王即将归国,我今日来就是要将冒名顶替之人绳之以法。”
韩巳道:“当初寡人登位为王是尔等同意的,现在又说寡人是冒名顶替,这你们如何自圆其说?”
韩成冷哼一声,说道:“当时因急于复国,时间紧急,未及细想。加上你仗着赵国的淫威,这才迫使我等拥你为王。而今先王已经归来,你这个假货还不快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