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燕舞,大地回春。
各地参与阅兵的部队陆陆续续到来,李牧司马尚、乐叔、赵式、严聚。张良等老将在各个城门负责接待指引。
本来部队应该从郊外进入军营,林石为了让军民更加亲近,特地安排他们从城区走,让士兵和百姓们近距离接触一下。
当然,骑兵除外,不然整个邯郸主干道都是马粪。
六个战区分由六个将军引导,从不同方位进入城东军营。一队队年轻英武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过邯郸市区,道路两旁站满了男女老幼。
邯郸主干道成了沸腾的海洋,孩童趴在父亲肩头挥舞小旗,老妪颤巍巍往士兵怀里塞煮鸡蛋。
人群中士兵们的亲属不停地向一旁的人炫耀:“快看、快看。那是我儿子。儿子,爹在这里!”
因为军纪规定行军时候不准说话,士兵听到父亲的喊声只能转头露出笑容。
父亲大喜,指着儿子拼命喊道:“看见了吗,看见了吗,那个回头的就是我儿子。”
周围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不光这位老人,街上喊声此起彼伏。喊儿子的,喊爸爸的,喊侄子、外甥的,喊哥哥、弟弟的。众多声音夹杂在一起,直是震耳欲聋。
但不管两旁多么热闹混乱,所有的士兵没有一人出列或说话。群众里有很多燕楚等国的旧人,有些甚至还存有复国之心。此时看到赵军如此精锐,百信如此归心,满腔雄心壮志不觉得被浇灭不少。
阅兵的消息公布已久,各地百姓前来观看的有很多。一时间邯郸城人口大涨,各大小客栈全部爆满。有些客店为了多揽客临时增加了很多床位,一间屋里甚至塞了四五张床。
饶是如此,仍是远不能满足客人数量的猛增,头几天里就有很多没有订到客房的人在客店的大厅甚至走廊里将就了一夜。
初春的夜仍然颇冷,大人还行,小孩子肯定熬不住。事情通过太守张荀传到林石耳中,林石下令把军中闲置的营帐和铺盖拿出来,在城外扎营,安置没有订到客房的百姓。
张荀问道:“大王,那要不要收取费用?”
林石随口笑道:“这就不用了吧。”
张荀点点头正准备去安排,萧何道:“太守大人稍等,大王,臣认为安置百姓的营帐应当收取费用。”
“哦,为何?”
“如果不收取费用,那会严重影响城内客店的生意,甚至已经定了的客房也会被退掉。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一定的混乱。臣知道大王心念百姓,但既然是有能力才参观阅兵的百姓,家里都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所以为了稳定市场,臣建议安置点的食宿依照市价正常收费。”
林石指着萧何对周围众臣道:“都看到了吧,这个,就叫专业。张荀,就按照萧何说得,按照市价收费。”
“遵旨。”
数日后,各地阅兵部队全部到齐,林石亲自到军营和战士们进行了三天的彩排和训练。
时隔数年,再次亲自参与到军旅生活,看着眼前这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林石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初刚刚到来的时候。
那时候新军刚刚建立,是自己亲自带着他们一滴血一滴汗地完成从旧式军队到新军的蜕变。
八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初最早的一批新军战士除了部分战死的,大都分散到了全国各地。有的成了地方官,有的成了军校教官,有的成了部队军官。
他们从林石手下走到全国各地,开枝散叶,打造了今日规模的赵军。林石看着眼前几个隐约熟悉的面孔和他们年轻的部下,想想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士,既是自豪又是伤感。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一….”
林石逸兴遄飞,带着战士们先来了个五公里全装越野早操。吃过早饭后,又把格斗、弓箭、战阵等训练通通来了一遍。林石在整个过程中表出来的极高的战斗素质惊呆了众人,几个由林石亲自带出来的教官看到大王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进新军的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
下面的战士大多没有见过林石,对于大王竟然能够毫不落后地和自己一同完成每日训练任务,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平日里总听教官说大王的体能拿到部队里是名列前茅的,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士兵们都知道,赵国百姓能有今天的安定生活都是大王给的。他们平日里对林石尊敬归尊敬,但那是出于对一个治国明君的敬意。
但是部队里的人骨子里最敬重的就是有硬实力的强者,今天林石一显身手,战士们眼里的尊敬立马就变成了崇拜。
能和大王一起训练这事,他们以后会吹一辈子。
又过两日,魏王假和秦国代表也都到来。秦国来的是甘罗、章邯和一众扮成随从的工匠。
按照礼制,不等林石正式接见,甘罗和章邯先私下里拜见了公主秦阴嫚,并为她带来了嬴政书信。
秦阴嫚看到二人仿佛见到了娘家人,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细细询问咸阳的状况。
房间很大,分内外两间,里面没有坐席,只有一张L型的沙发。
秦阴嫚坐到沙发拐角处,对二人道:“甘相国,章将军,快请坐。”
二人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然后不住打量房间奇异的装潢和布置。俩人都有很多疑问,但这是公主住房,他们两个男人不便开口询问。
秦阴嫚让春桃给两人沏了茶,问道:“这些日子,父王母后和弟妹们都过得怎样。”
甘罗道:“回公主,大王和各位公子公主都好,就是大家时常挂念公主。”
甘罗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呈给秦阴嫚:“这是大王给公主的亲笔信。”
秦阴嫚双手接过,打开后发现信件正是父亲用自己寄去的纸笔写得,首次用钢笔,和嬴政平时的笔迹不太像。
得知女儿在赵国过得很幸福,嬴政也不想因为两国之事太过打扰她的生活。毕竟该说的该问的她也都做了,赵王不愿意答应谁也没办法。
话说回来,换做是自己,在实力大占优势的情况下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停止统一的脚步的。在岁月和精神双重打击下,嬴政近两年已经明显感觉自己老了,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把朝政交给扶苏的这些天里,他静下心来想了很多。认为大秦走到今天,自己所做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怪只怪,赵迁这家伙的能力实在太强。要不是凭空蹦出来这么个家伙,谁能想到土改这种逆天的事情。
现在自己顶着压力该变的法也变了,该杀的人也杀了,甚至连最心爱的女儿也送出去了。如果这样还是不能挽救大秦的命运,那自己这个老头子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自己是没精力折腾了,让扶苏他们去玩吧。正如阴嫚在信里说得,赵王有个大好处就是不嗜杀,就算最后大秦战败,族人们活命应该是没问题的。
坐在国君的位置上看着自己的国家一步步被吞并,那滋味相当不好受,尤其是嬴政这种由征服者变为被征服者的。他有些受不了这种煎熬,甚至隐隐期待着赵国赶紧打过来,那时候自己也好放下一切,和儿女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这话他谁也不能说,只能自己默默地往肚子里咽。他之所以没有让位给扶苏,就是在替儿子承受这种痛苦。这种痛苦与辛酸,只有秦王才能体会。
读完父亲的信,秦阴嫚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本以为父亲在心中会因她对赵王徒劳无功的劝说感到不满,故而对自己有所催促和埋怨。
不想父亲在信里除了表达了对自己日日夜夜的思念外,就是叮嘱她在赵国和赵王好好过日子。只在最后说了一句,如果现在是大秦占据优势,自己也绝不会因为女儿远嫁赵国而放松对赵国的进攻。
所以她莫要因为两国关系和自己的夫君闹得不愉快。
秦阴嫚合上信,蓦地想到了林石和赵康,想到了自己之前遗憾幼年时父亲没能像赵王对待儿子这样对自己。
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秦王是秦王,赵王是赵王。不同的人虽然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但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是一样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
见公主突然哭得梨花带雨的,甘罗和章邯面面相觑。也不知大王在信里都说了什么,让公主如此伤心。难道公主在这里过得不好,见到亲人的信后悲愤难抑所以才伤心吗?
不过,看着这房间里的环境也不像啊。精美的墙壁瓷砖,华丽的吊灯,一人高的试衣镜,巨大的落地窗。
放在秦国,你就是有钱也盖不了这么好的房子。
过了好半晌,秦阴嫚方才止住啜泣。
章邯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秦阴嫚擦擦眼泪:“没事,就是想父王了。对了,我上次去信,让父王不要再服丹药,父王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