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井底,并非预想中的水潭或实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如油墨的黑暗虚空。这里充斥着破碎的轮回法则碎片与积压了万古的怨念,寻常仙佛至此,只怕瞬间便会被侵蚀神智,同化为这怨海的一部分。
孙悟空周身混沌星璇如同风暴般旋转,灰金色的光芒是他在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抵御无尽怨魂冲击的礁石。那些扭曲哀嚎的灵魂碎片撞在星璇之上,便如飞蛾扑火般湮灭,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永无止境。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虚空中央,那团不断蠕动、变幻的暗沉光团——轮回井恶灵的本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亿万张痛苦嘶吼的人脸,时而变成纠缠扭曲的触手丛林,时而又凝聚成一座由绝望垒砌的黑色山峰。它的核心,散发着与九幽镇魂骷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疯狂、更加……悲伤的幽冥气息。
“闯入者……吞噬……融入永恒的怨恨吧!”恶灵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刺向孙悟空的神魂。
回应它的,是撕裂黑暗的金箍棒!
“聒噪!”
孙悟空怒吼,身形如电,不退反进,直接冲向那庞大的恶灵本体!金箍棒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气势,混沌原初之力演化地水火风,獬豸星火试图辨析这混乱怨念中可能存在的核心,共工星火则引动微弱的水元之力,一棒狠狠砸向那光团最浓郁之处!
“轰——!!!”
棒影落处,仿佛砸中了一块无比坚韧又充满弹性的胶质。暗沉光团剧烈扭曲,被击中的部位猛地凹陷下去,爆发出更加刺耳的、混合着亿万个灵魂尖啸的悲鸣!无数怨魂触手从光团各处猛地刺出,如同狂暴的毒蛇,缠绕向孙悟空的手臂、身体、金箍棒!
这些触手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怨念与破碎的轮回法则所化,带着强烈的侵蚀与同化之力,竟能一定程度上抵抗混沌星璇的磨灭,死死缠住,并试图钻入孙悟空的体内!
“滚开!”孙悟空浑身一震,混沌之力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体内喷涌而出,强行震碎了大半触手!但仍有几条最为粗壮的、核心泛着暗红色的触手,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勒紧,那冰冷的怨念如同活物,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
与此同时,恶灵本体被击中的部位,黑气翻涌,迅速弥合,仿佛刚才那一棒并未造成实质性的重创。它那混乱的意念中,除了暴戾,还透出一丝狡诈与玩弄。
“痛苦……挣扎……这便是轮回的滋味……你也来尝尝……尝尝这被遗忘、被堵塞的绝望!”
更多的怨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组成了一个个残缺不全、却散发着强大怨气的“鬼将”虚影,它们手持由死气凝聚的刀枪剑戟,结成战阵,朝着孙悟空发起了有组织的围攻!同时,整个黑暗虚空开始收缩,粘稠的死气如同泥沼,极大地限制了孙悟空的动作与速度!
这恶灵,竟能调动这残井中所有的力量,甚至模拟出某种战阵之法!它并非毫无智慧的混乱集合体!
孙悟空顿感压力倍增。他舞动金箍棒,棒影如山,将冲来的鬼将一个个打爆,但新的鬼将立刻从怨念中重生。周围的死气泥沼让他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行动越发迟滞。那几条核心触手更是不断收紧,怨念侵蚀使得他手臂上开始浮现出黑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并向全身蔓延!
“该死的!”孙悟空心中暗骂,这井底环境对恶灵太过有利,而他的力量受到极大压制,尤其是刚融合不久的双星火,在此地幽冥死气的环境下,威力大打折扣。久战下去,必被耗死在此!
必须找到它的核心!一击致命!
他眼中獬豸星火的暗金纹路亮到极致,不顾神魂消耗,强行催动“洞察真实”的威能,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怨念伪装,直刺恶灵本体的最深处!
在那亿万吨怨念与破碎法则的最中央,他看到了!一个微小的、不断跳动的、由最精纯的幽冥本源与一道深刻到无法磨灭的“伤痕”凝聚而成的……暗红色光点!
那就是它的核心!那道“伤痕”,散发着与九幽镇魂骷同源的气息,却带着一种被背叛、被撕裂的巨大痛苦!
就是那里!
孙悟空精神一振,正欲凝聚所有力量,发动雷霆一击——
突然!
“大师兄——!!!”
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吼声,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与怨念屏障,隐隐约约从上方的井口传来!
是沙僧的声音!而且充满了惊惶与……决死之意!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熟悉的九幽之力波动,猛地从上方灌注而下!那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自我牺牲般的燃烧意味,强行在这片黑暗虚空中撕开了一条短暂的、不稳定的通道!
是沙僧!他在井口之上,燃烧了自己的本命精血与部分神魂,强行将九幽镇魂骷的力量与这轮回井建立了更深的连接,为孙悟空创造了唯一的机会!
“老沙!”孙悟空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沙僧的意图。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那通道出现的刹那,将体内所有的混沌原初之力、獬豸星火、共工星火,毫无保留地灌注到金箍棒中!
金箍棒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棒身之上的灰金色光芒炽烈到仿佛要融化一切,那暗金与暗蓝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化作獬豸与共工的虚影,缠绕棒身,发出无声的咆哮!
“给俺……破!!!”
孙悟空顺着那短暂的通道指引,将自身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灰金色雷霆,人棒合一,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直刺那恶灵本体最深处的暗红色核心光点!
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意志,以及……对伙伴信任的回应!
那恶灵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恐惧与疯狂尖啸!所有的怨魂触手、鬼将战阵、死气泥沼,全都疯狂地回缩,试图阻挡在那道雷霆之前!
但,晚了!
“噗——!”
一声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在这混乱的咆哮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孙悟空耳中。
灰金色的雷霆,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暗红色的核心光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的咆哮、嘶吼、哀嚎,戛然而止。
那庞大的、不断蠕动的恶灵本体,如同被定格的照片,凝固在半空中。
下一刻——
“不……甘心……娘娘……为何……”
一道微弱、残缺、却蕴含着无尽悲伤与迷茫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从核心光点中逸散出来。
紧接着,那暗红色的核心光点上,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痕!
“咔嚓……咔嚓……”
裂痕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恶灵本体!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亿万怨魂得以解脱的悲鸣与无数破碎轮回法则的崩解!那庞大的恶灵本体,如同被点燃的黑色烟花,从内而外,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幽冥之气与点点灵魂荧光,向着四周飘散!
束缚孙悟空的那几条核心触手,瞬间化作飞灰。
那令人窒息的死气泥沼,也开始缓缓消散。
黑暗的虚空,逐渐变得通透,露出了井底真实的样貌——那是一片破碎的、布满裂痕的、散发着微弱轮回波动的古老石台。
孙悟空悬浮在半空,微微喘息,看着那漫天飘散的灵魂光点,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有一丝沉重。那恶灵最后残留的意念……“娘娘”?是指后土娘娘吗?这口轮回井的堵塞与异变,似乎牵扯着更深的秘辛。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抬头望去,只见上方那由沙僧强行开辟的通道正在迅速闭合,而沙僧的气息,却在通道另一端,急剧地衰弱下去!
“老沙!”
孙悟空脸色一变,不再停留,身形化作金光,沿着尚未完全闭合的通道,逆冲而上!
必须立刻上去!沙僧为了给他创造机会,恐怕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轮回井的暴动源头虽除,但危机,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