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那诡异的黑森林,寻了一处相对干燥通风的山坳暂歇。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林间带出的湿冷与阴霾,却驱不散三人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孙悟空盘膝而坐,将那枚新得的玉简碎片与原先那枚并排放在身前。两枚碎片此刻都安静地躺着,乳白色的光晕内敛,只有彼此靠近时,才会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波动,仿佛沉睡的同胞兄弟。
他没有急于去探究那模糊星图的具体细节,而是首先沉下心神,全力消化、解析那伴随第二枚碎片而来的、更加触目惊心的意念信息。
“……‘祂’的触须已深入轮回核心……”
这印证了轮回井浮雕的揭露,那“秩序”的力量并非仅仅盘踞在灵山,而是如同寄生藤蔓,早已将根系扎入了天地运转最根本的法则之中——轮回!这也解释了为何沙僧的九幽镇魂骷会与轮回井产生共鸣,因为它们对抗的是同一个侵蚀本源的敌人!
“……必须留下线索……分散……不能让‘钥匙’落入其手……”
“钥匙”?是指沙僧的镇魂骷?还是指唐僧这个“坐标”?或者……两者皆是,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留下线索者,显然是很早就察觉到“秩序”阴谋的先觉者,他们预见了危机,却无力阻止,只能以这种分散隐藏的方式,为后来者留下破局的希望。这玉简,便是希望的碎片。
“……后来者……若你能感应到此讯……集齐碎片……可窥……‘源初之约’……破局之机……”
“源初之约”!又一个关键信息!这似乎是一个比源初星火更加古老、更加根本的概念。是混沌初开时订立的某种规则?是娲皇等远古大能留下的后手?还是……对抗“秩序”的真正盟约?集齐玉简碎片,方能窥其全貌,找到一线生机。这无疑指明了他们下一步行动的核心目标——寻找并集齐所有散落的玉简碎片!
“……小心……‘聆听者’无处不在……幽冥亦非净土……”
最后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聆听者”,这个称呼再次出现,并且明确指出其“无处不在”!甚至连幽冥地府,都可能在其监视之下!这解释了为何沙僧身负镇魂骷却依旧步步维艰,也让他们对接下来可能遭遇的监视与阻击,有了更高的警惕。
这些信息,一块块拼凑起来,勾勒出一幅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更加绝望,却也隐隐透出一丝挣扎火光的宏大图景。
敌人,并非单纯的灵山诸佛,而是一个以“秩序”为名、窃取了轮回权柄、监视着三界众生的庞大系统。它们的目的,是吞噬一切不屈的魂魄,巩固其永恒的统治。
而他们师徒,则是这个系统运行中意外产生的“变数”,也是某些先觉者留下的、用于撬动这铁幕的“杠杆”。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八戒消化着这些信息,脸皱成了苦瓜:“我的娘诶……这……这对手也忒狠了!整个天地都是人家的地盘,咱们这跟老鼠钻风箱有啥区别?到处挨打啊!”
沙僧沉默着,抚摸着怀中的九幽镇魂骷,眼神幽深。知道了自己是“钥匙”,知道了敌人何等庞大,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明确了自己必须走下去的道路。守护幽冥正统,连接未被污染的本源,这是他的使命,无可推卸。
孙悟空缓缓睁开眼,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平静中,燃起了冰冷的火焰。他拿起那两枚玉简碎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先辈的不甘与希冀。
“绝望吗?”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八戒和沙僧耳中,“确实绝望。对手是这天地本身的一部分,或者说,它把自己变成了这天地的主宰。”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放弃!若连我们都认命了,那这天地间,就真的再无一丝光亮,所有生灵,都将永世沉沦,成为那祭坛上无声的柴薪!”
他看向沙僧:“老沙,你的镇魂骷,是连接幽冥、对抗侵蚀的关键,绝非负担。”
他又看向八戒:“呆子,你那一身力气和机灵劲,也不是光用来逃命和抱怨的。”
最后,他目光落在玉简碎片上:“而这‘源初之约’,就是我们先辈用尽最后力气,为我们这些后来者,撕开的一道裂缝!集齐它,搞清楚那‘约定’到底是什么,我们才有资格,去谈‘伐天’!”
他站起身,将两枚玉简碎片小心收起。
“前路是死路,回头亦是深渊。”孙悟空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死中求活,拼他个朗朗乾坤!”
篝火噼啪,映照着他坚定如山的身影。
沙僧重重一顿降妖宝杖,闷声道:“大师兄,俺明白了!这条路,俺跟你走到底!”
八戒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沙师弟,一咬牙,也站了起来:“得!俺老猪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头好猪!”
虽然话语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惫懒,但那眼神中的怯懦,却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那被孙悟空收起的玉简碎片,似乎因为彼此靠近以及孙悟空决意的激发,再次产生了微弱的变化。两枚碎片之间那丝共鸣波动,隐隐指向了……南方偏东的某个方向!虽然依旧模糊,但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第二块碎片的获得,不仅带来了信息,似乎也增强了它们彼此感应、指向下一块碎片的能力!
“有方向了。”孙悟空望向那感应指引的方位,眼神锐利,“看来,留下这玉简的先辈,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尽管知道这“明路”之上,必然布满了“秩序”的陷阱与“聆听者”的窥伺。
但此刻,他们已别无选择,亦……无所畏惧。
真相的碎片,如同沉重的砝码,压垮了最后的侥幸,却也点燃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三人熄灭篝火,整理行装,再次融入沉沉的夜色,朝着那玉简感应的新方向,坚定前行。
风暴将至,而他们,正是那逆风而行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