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坍塌,暗红色的怨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冲霄而起,那靡靡惑心之音戛然而止。八戒猛地从高老庄的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翻涌的怨气与坍塌的井口,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直到撞到一块残垣才停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与茫然。
孙悟空与沙僧却无暇顾及他。两人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喷涌的怨气柱。在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色气流中心,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阴影正在迅速凝聚!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阴影表面浮现、挣扎、哀嚎,散发出远比古镜妖物更加纯粹、更加暴戾的怨念波动!这才是那场活祭真正滋养出的、深藏于井底的核心——所有被献祭村民怨魂的聚合体!
然而,就在这聚合体即将彻底显形,新一轮更加凶险的战斗一触即发之际——
那原本已然停止的惑心之音,竟以一种更加隐蔽、更加刁钻的方式,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它不再是无差别地笼罩三人,而是……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如同一条无形无质的毒蛇,精准无比地、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惊魂未定、心神防线最为脆弱的……八戒的识海!
“悟能……你看……他们……他们要抛弃你了……”
声音不再是诱惑,而是化作了冰冷的挑拨与恐吓!
八戒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孙悟空那冷漠决绝、独自冲向峡谷的背影,浮现出沙僧严厉斥责他“离心之语”的眼神,甚至扭曲地放大了刚才他惊醒时,两人都未曾第一时间关注他安危的“细节”!
“孙悟空只在乎他的大道……沙悟净只在乎他的使命……你呢?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贪生怕死的累赘!”
“看啊!那怪物要出来了!他们只会顾着自己战斗!谁会管你的死活?”
“快跑!现在就跑!离开他们!否则……你一定会被那怪物撕碎!或者……被他们当成诱饵抛弃!”
恶毒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着八戒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恐惧被无限放大,猜忌如同野草般疯长!方才那高老庄的美梦与眼前这极度危险的现实形成了残酷的对比,让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不……不要……别丢下俺……别杀俺……”八戒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恐惧,他抱着头,浑身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那怨气聚合体撕碎,或者被孙悟空和沙僧无情推入深渊的恐怖景象!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再是后退,而是如同发了疯一般,转身就朝着与村落中心相反的、漆黑一片的荒野亡命奔逃而去!他甚至忘了捡起地上的钉耙,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疯狂逃窜,速度快得惊人!
“二师兄!”沙僧第一个察觉不对,急声呼喊!但八戒仿佛根本听不见,身影几个起落,便已没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越来越远的、充满恐惧的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哭嚎。
孙悟空也猛地回头,看着八戒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孽畜,竟如此狡猾!懂得先集中力量击破最弱的一环!
“大师兄!二师兄他……”沙僧又急又怒,想要追去,但那井口上空,那怨魂聚合体已然彻底凝聚成形!那是一个高达数丈、由无数蠕动哀嚎的人脸与手臂构成的暗红色肉团,中心处一颗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独眼猛地睁开,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怨毒光芒,牢牢锁定了剩下的两人!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它张开那由无数嘴巴融合而成的、滴落着黑色粘液的巨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混合了万千冤魂咆哮的尖啸!
“吼——!!”
声波如同实质的炮弹,裹挟着侵蚀神魂的怨念,朝着孙悟空与沙僧猛冲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了涟漪!
沙僧不得不全力运转九幽镇魂骷,幽蓝光幕再次撑起,抵挡那恐怖的音波与怨念冲击,光幕剧烈摇曳,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他根本无法脱身去追八戒!
孙悟空眼神一寒,知道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他不再去看八戒逃离的方向,将所有的怒火与杀意,尽数倾注到眼前的怨魂聚合体之上!
“老沙,守住!”
他暴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灰金色闪电,主动迎向了那扑来的怨念音波与那庞大的聚合体!金箍棒挥舞如龙,混沌原初之力与星火之力再次融合爆发,与那无尽的怨念疯狂碰撞、湮灭!
战斗,在缺少一人的情况下,再次爆发!而且因为八戒的临阵脱逃,沙僧不得不分出更多力量维持防御,孙悟空的压力倍增!
而此刻的八戒,已然彻底被恐惧吞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黑暗的荒野中狂奔。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远离那个地方!远离那两个“不在乎”他死活的人!至于能逃到哪里去,会不会遇到其他危险,他已然完全顾不上了。
惑心之术,终究还是在他身上,取得了最致命的效果。
荒村的夜,因一人的逃离,而显得更加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