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荒村最后一缕夜寒,也将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与悲壮的灵魂解救,一同封存在了渐渐亮起的天光里。孙悟空与沙僧各自盘坐在一片相对干净的断墙下,默默调息,试图修复那几乎见底的力量与遍布伤痕的肉身神魂。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焦糊与腥气,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浓郁怨念已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淡淡悲凉的宁静。阳光落在残破的屋脊与倾倒的梁柱上,勾勒出嶙峋的阴影,仿佛这片土地终于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得以喘息。
孙悟空闭目内视,混沌星璇如同耗尽了力气的陀螺,旋转得异常缓慢,只能勉强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戊土之源”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神魂,但那眉心处的灰色裂纹依旧传来隐隐的刺痛,提醒着他强行催动那禁忌力量的代价。右臂的麻木感正在缓慢消退,但想要恢复如初,尚需时日。
沙僧的情况更为糟糕。九幽镇魂骷光芒黯淡,静静悬浮在他身前,其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他自身气息微弱,脸色灰败,强行对抗“归无”意志与锁链崩碎的反噬,几乎动摇了他的根基。他只能依靠镇魂骷自主散发出的微弱幽冥之气,缓慢修复着近乎溃散的本源。
两人皆是无言。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八戒的失踪更是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前路茫茫,强敌环伺,而他们此刻的状态,可谓跌至谷底。
时间在沉默的调息中缓缓流逝。
日头渐高,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沙僧缓缓睁开眼,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了看仍在入定中的孙悟空,没有打扰,而是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在这片已然成为废墟的村落中慢慢行走。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焦黑的断壁,散落的骸骨,心中充满了对那些无辜村民的悲悯,以及对“秩序”更加深切的憎恶。他走到那彻底坍塌的古井原址,看着那个巨大的凹坑,感受着地底深处那已然消散的恶念残余,沉默良久。
随后,他转向村落中那些尚未完全倒塌的、看似曾是村中长者或祭祀主持居住的石屋废墟。幽冥之力虽弱,但感知尚存。他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关于这场活祭的更多细节,关于“秩序”在此地的真正目的,或者……任何可能对前路有帮助的信息。
在一间比其他石屋稍显规整、墙壁也厚实几分的废墟中,沙僧的脚踢到了半掩在灰烬与碎砖下的、一个由某种坚硬兽皮包裹的物体。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了一个约莫尺许见方的、做工粗糙却异常坚固的金属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个与那祭祀图案风格相似的、早已模糊的刻痕。
这盒子似乎被它的主人在灾难来临前,仓促地藏匿于此,竟侥幸未被完全毁坏。
沙僧尝试着打开盒子,却发现盒子被一种奇特的能量禁制封印着,那禁制的气息……竟与那青铜古镜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微弱、古老。
他沉吟片刻,将残存的幽冥之力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细微的钥匙,尝试着去触碰、解析那禁制的结构。过程极其缓慢,且对他的心神是巨大的考验。汗水从他额头滑落,但他依旧坚持着。
终于,在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前,“咔哒”一声轻响,那金属盒子的盖子,缓缓弹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宝光四射,也没有危险气息。盒子内部,静静地躺着几卷颜色泛黄、材质非纸非帛的古老卷轴,以及一块巴掌大小、刻画着密密麻麻扭曲符号的黑色骨片。
沙僧精神一振,小心地取出其中一卷卷轴,缓缓展开。
卷轴上的文字并非当今三界流通的任何一种,其字形古朴扭曲,充满了蛮荒的气息,赫然是与那轮回井浮雕、玉简符文同一时代的远古文字!幸而沙僧与九幽镇魂骷深度融合后,对这类涉及本源与轮回的古文,有了一种模糊的感应与解读能力。
他凝神细看,结合着那黑色骨片上散发出的、类似“注释”般的意念波动,艰难地解读着卷轴上的内容。
卷轴前半部分,大致记载了这个村落的历史。他们并非土着,而是在很久以前,为躲避外界战乱与某种“天灾”,迁徙至此的一支古老遗民。他们信仰着一位被称为“生命之源”的古老存在,并世代守护着村中那口被称为“母泉”的古井。据传,“母泉”连接着大地生机,能滋养万物。
看到这里,沙僧心中一动,隐隐抓住了什么。
卷轴后半部分,画风陡变!记载变得混乱而惊恐。提到了“金色枷锁”自天而降,扭曲了他们的信仰,污染了“母泉”。村中的长者与祭祀最先被控制,开始进行某种“筛选”与“献祭”,以取悦那“金色枷锁”背后的存在,换取村落暂时的“安宁”。而被献祭者,皆是村中那些灵性最高、对“生命之源”信仰最为纯净的男女!
卷轴的末尾,用颤抖的笔触,潦草地画下了一个粗糙的、被藤蔓缠绕的女性轮廓,旁边标注着几个扭曲的文字。沙僧勉强辨认出其中两个字的含义——
“女儿”…… “国”?!
女儿国?!
沙僧瞳孔骤缩!这荒村的古老遗民,竟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国有关联?!那被缠绕的女性轮廓,难道指的是女儿国的某种象征?还是说……女儿国本身,也隐藏着与这“生命之源”、“母泉”相关的秘密?!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继续看向那黑色骨片。骨片上的符号更加深奥,大部分他无法理解,但其中反复出现的几个符号组合,经过九幽镇魂骷的微弱共鸣,传递出了一些破碎的信息:
“轮回……井……钥匙……净化……归真……”
这些词汇,与他肩负的使命,与那玉简碎片中提到的“源初之约”,隐隐产生了呼应!
这荒村并非孤立的存在!它很可能是“秩序”为了某种更大图谋,而设下的众多“试验场”或“节点”之一!其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幽冥,还可能涉及到女儿国那独特的生命传承,以及……轮回的根本奥秘!
沙僧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泛黄卷轴与黑色骨片小心翼翼地收回金属盒子,紧紧抱在怀中。这些古籍记载,无疑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转身,快步走向仍在调息的孙悟空。
“大师兄!”沙僧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凝重,“有重大发现!”
孙悟空缓缓睁开眼,混沌眼眸中虽然疲惫,却依旧锐利。他看向沙僧怀中那古朴的金属盒子,以及沙僧脸上那前所未有的神色。
“与女儿国有关?”孙悟空直接问道,他似乎早已通过某种感应,捕捉到了沙僧心绪的剧烈波动。
沙僧重重点头,将盒子递了过去:“不止如此!恐怕还牵扯到轮回本源,以及……‘秩序’更深层的布局!”
孙悟空接过盒子,没有立刻打开查看,而是目光深沉地望向南方,那女儿国所在的方向。
原本只是为了寻找玉简碎片,破解“秩序”阴谋。
如今看来,这条伐天之路,牵扯出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盘根错节,也更加……惊心动魄。
女儿国,那个他曾与师父留下无尽纠葛的地方,似乎也并非一片单纯的世外桃源。
新的谜团,已然浮现。
而答案,或许就隐藏在那条神秘的子母河,以及那个决绝离去的女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