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道的阴冷空气中,前任取经人慧觉留下的血泪控诉仍在无声回响。那被系统性地欺骗、抽取、直至湮灭的命运,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然而,这极致的黑暗并未让他们沉沦,反而像高压下的炭块,淬炼出更为坚硬、更为锐利的反抗意志。
孙悟空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矿石上,双目微阖,并非调息,而是将破妄瞳的洞察力与刚刚获得的真相碎片相结合,在脑海中疯狂推演、重构着“西行取经”这条路的全貌。那些看似偶然的劫难,那些恰到好处的“磨练”,那些被反复强调的“功德”……此刻都有了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解释。
“并非简单的杀戮与吞噬,”孙悟空缓缓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冷静,“而是一套……精密运转的‘收割’与‘转化’系统。”
他抬起手,指尖混沌之气流转,在虚空中勾勒出简略的图案。
“你们看,”他指向第一个节点,“从我们踏上西行路开始,每一步,或许都在其监测之下。所谓的‘劫难’,是预设好的‘能量激发装置’。”
“激发?”八戒疑惑。
“不错。”孙悟空眼中闪过冷光,“通过制造危机、恐惧、愤怒、乃至短暂的希望与信念,将取经人——尤其是师父十世修行积累的庞大愿力与禅心——催发到极致。如同锻打铁器,百炼成钢。只不过,它们要的不是‘钢’,而是被激发到最活跃、最精纯状态的……‘能量源’。”
他指尖移动,画出数条能量流向,最终汇向一个代表狮驼岭的阴影区域。
“而这些被激发出的能量,在‘劫难’这个熔炉中被初步提纯,然后通过类似此地‘秩序之网’的通道,被输送到特定的‘收集点’。”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青狮精的吞噬与转化,白象精的萃取与提炼,甚至那大鹏雕……或许都扮演着不同层级的‘能量处理器’角色。”
唐僧脸色苍白,接口道:“所以,那些妖魔,那些劫难,并非真的要置我们于死地……至少在完成‘收割’之前不是。它们是在……‘淬炼’我们?如同农夫喂养牲畜,等待最肥美的时刻?”
这个比喻如此残酷,却如此贴切。
“正是如此。”孙悟空点头,指尖点向虚空图案的最终端,那里,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威严金光的轮廓隐约浮现,“而所有这些被收集、提纯的能量,最终的目的地……便是灵山。供给那所谓的‘功德金身’。”
他回想起玉蝉贝叶中“嫁衣”二字,回想起在秩序能量流中感应到的、那冰冷宏大的意志波动。
“整个西行路,就是一个为如来,或者说为他背后的‘秩序’,量身定做的、持续万载的……功德收割系统!”孙悟空一字一顿,揭开了这弥天大谎的最后遮羞布,“我们,以及所有倒在路上的前辈,都是这个系统里,被圈养的……能量作物!”
矿道内一片死寂。这个结论,比单纯的杀戮更加令人绝望,因为它从根源上否定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将崇高的理想践踏为冰冷的养料。
沙僧声音干涩:“所以,灵山并非不知此地妖魔横行,而是……刻意纵容,甚至暗中扶持?因为它们是其收割系统的重要一环?”
“何止纵容!”八戒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那法谕金鹏!它来‘预告’劫难,不就是提醒我们这些‘庄稼’……该‘施肥’,该‘催熟’了吗?!他奶奶的,俺老猪还以为它是来警告的,没想到是来下通知的!”
唐僧闭上双眼,身体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与荒谬感。他十世修行,历经磨难,所求的彼岸,竟然是吞噬自己的深渊?所敬的佛祖,竟然是收割自己的农夫?
“阿弥陀佛……”他诵出的佛号,带着血泪的滋味,“若灵山已非净土,若佛祖已非慈悲……这经,取之何用?这佛,拜之何益?”
“当然无用!当然无益!”孙悟空站起身,混沌双眸中燃烧着洞穿虚妄的火焰,“但这套系统,我们必须‘走’完。”
他看着不解的同伴,冷然道:“唯有走到最后,走到那所谓的‘灵山’,走到这收割系统的最终端,我们才能看到它最核心的运转,才能找到……彻底摧毁它的方法!”
“我们要做的,不是在半路就被‘收割’,也不是掉头离开让它们察觉异常。而是要在被‘输送’的过程中,积蓄力量,寻找漏洞,甚至……反过来污染这个系统!”
他指向自己,指向唐僧,指向八戒和沙僧。
“它们想汲取师父十世修行的功德愿力?好!那我们就在这愿力中,掺入红尘众生的不屈意志,掺入对这不公秩序的愤怒反抗!”
“它们想利用俺老孙这‘变数’被格式化时的逆转能量?好!那俺就让它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混沌变数’!”
“它们将这狮驼岭设为劫难,想借三妖之手进一步淬炼我们?好!那我们就在此地,先砍了它的爪牙,夺了它的资粮!”
孙悟空的计划,疯狂而大胆,充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他不是要逃避这既定的“劫难安排”,而是要利用这套安排,直捣黄龙!
“从此刻起,我们不再是被动的取经人。”孙悟空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在这阴暗的矿道中回荡,“我们是潜入敌人输送管道的……毒素!是即将在收割者腹中爆发的……炸弹!”
灵山的劫难安排,在他们眼中,已然从命运的枷锁,变成了通往最终战场的……特殊通道。
前路依旧凶险,但方向,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