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雕身躯化作的光粒尚未完全消散,那根蕴含着空间波动的本源金翎在孙悟空掌心微微震颤,仿佛还残留着其主临死前的惊悸与不甘。而它那番关于“狱卒”、“囚徒”、“规则”与“无”的遗言,更如同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刚刚战胜强敌所带来的些微灼热。
矿道角落的阴暗,与孤峰之巅的残破,通过某种无形的联系叠加在一起。孙悟空持翎而立,混沌双眸深处,映照出的不再是狮驼岭的妖云,而是大鹏雕话语中勾勒出的、那令人窒息的宏大囚笼景象。
“猴哥!怎么样了?那大鹏鸟……”八戒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通过神识传来。他们虽在矿道深处,但孤峰之巅那惊天动地的战斗波动,以及大鹏雕气息的骤然湮灭,还是被他们清晰地感知到了。
孙悟空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意念沉入混沌本源,那枚玉蝉贝叶与金色头骨碎片,在与本源金翎接触的刹那,竟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一段段更加古老、更加破碎、仿佛来自洪荒初开时的记忆碎片,被这共鸣引动,如同深海的潜流,汹涌而出!
这些碎片,不再仅仅关乎取经人,而是指向了更高的层面,指向了大鹏雕口中那所谓的“狱卒”与“囚徒”!
他看到了——
一片虚无之中,最初的光影萌发,法则开始凝聚。一些强大的先天意念在混沌中苏醒,它们本能地梳理能量,定义规则,试图在无序中建立“秩序”。其中一道最为庞大、最为冰冷的意念,逐渐占据了主导,它并非生灵,更像是一段自行演化到极致的、追求“绝对稳定”的宇宙程序——这便是“秩序”的雏形,大鹏雕口中的“规则”。
为了维持这“秩序”,它需要“管理者”。于是,它“选择”或者说“催化”了一批强大的存在,赋予它们部分权限,代行管理之职——这便是最初的“天庭”与“灵山”的根基!如来,玉帝,不过是后来者,是继承了这“管理者”权限的存在!他们,就是大鹏雕所说的“狱卒”!
然而,“秩序”的本质是排斥一切“变数”与“自由意志”的。它惧怕那源自混沌的、不可控的“可能性”。于是,它设下了枷锁,不仅针对后天生灵,甚至连这些“狱卒”自身,也被无形的规则束缚着!他们同样无法真正超脱,同样在“秩序”设定的框架内运转,如同戴着镣铐跳舞的囚徒!只不过,他们是“特权囚徒”,拥有管理其他“普通囚徒”的权力。
西行取经,所谓的“佛法东传”、“普度众生”,其最根本的目的,并非传播信仰,而是“秩序”为了进一步巩固自身、消除潜在“变数”的一次大规模“系统清理”与“资源回收”!金蝉子的十世修行,孙悟空的补天石本源,都是它眼中亟需纳入掌控或清除的“高危变量”!而那“功德金身”,或许就是如来试图利用这套系统,挣脱自身“囚徒”身份,成为与“秩序”平起平坐,甚至取而代之的……一种尝试!
大鹏雕,身为佛母孔雀之弟,血脉古老,知晓部分内情。它既不屑于如来的尝试,又无力反抗那冰冷的“秩序”,于是便在这狮驼岭,借着“劫难”之名,做一个逍遥法外的“特权囚徒”,冷眼旁观。直到孙悟空的到来,这真正的、不受控的“混沌变数”,打破了它赖以苟安的平衡!
碎片信息汹涌澎湃,虽不完整,却将大鹏雕那番遗言的背景,勾勒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孙悟空猛地睁开双眼,将这段惊世骇俗的秘辛,连同大鹏雕的遗言,一并共享给了矿道中的唐僧三人。
矿道内,陷入了比之前得知取经真相时,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死寂。
八戒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胖脸上血色尽褪。沙僧僵立原地,降妖宝杖上的幽光都凝固了。唐僧则直接瘫坐在地,双目失神,仿佛连灵魂都被这真相的重量压垮了。
灵山与天庭,并非邪恶的源头,只是……狱卒?
如来并非最终的黑手,也只是……一个试图越狱的囚徒?
而他们,甚至连囚徒都算不上,只是被系统标记、需要清理的“病毒”或回收的“资源”?
这天地,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没有出口的牢笼?
这真相,远比单纯的“灵山阴谋”更加令人绝望!因为它从根本上,否定了一切反抗的意义!
“不……不可能……”八戒喃喃自语,声音颤抖,“这……这还怎么打?跟谁打?跟这……这老天爷本身打吗?”
沙僧紧握着宝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嘎吱”声,却感觉不到丝毫力量,只有无边的虚无。
唐僧抬起头,看着虚空,眼中已没有了泪,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灰败。信仰崩塌之后,连存在的根基,似乎都要被连根拔起。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几乎要将四人吞噬之际——
“所以,你们就怕了?”
孙悟空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斩断迷茫的力量。
他转过身,看向三位同伴,混沌双眸之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极致冷静,以及……一丝仿佛能点燃虚空的疯狂战意。
“狱卒又如何?囚徒又如何?规则又如何?”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本源金翎,那金翎在他混沌之力的灌注下,发出不甘的嗡鸣。
“它既然有‘秩序’,那俺老孙,便是‘混沌’!”
“它既然设下牢笼,那俺们,便砸了这牢笼!”
“它既然视众生为草芥,那俺们,便告诉它——”
孙悟空的音量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矿道之中:
“这草芥,也能燎原!”
秘辛已然吐露,真相残酷如斯。
但这并未让孙悟空退缩,反而让他看清了最终的敌人。
前路,不再是灵山,而是那笼罩三界、冰冷无情的——“秩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