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中的死寂被孙悟空那如同燎原之火般的宣言打破。绝望的坚冰在极致战意的灼烧下,并未融化,而是被蒸发、被取代。唐僧缓缓从地上站起,掸去僧袍上的尘土,脸上那片荒芜的灰败被一种近乎涅盘的平静取代。八戒狠狠啐了一口,握紧了钉耙,眼中的恐惧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覆盖。沙僧深吸一口气,幽冥之气不再凝固,而是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体内奔流涌动。
是啊,敌人是谁,重要吗?狱卒也好,规则也罢,当屠刀已经架在脖子上,难道还要去探究持刀者的身份和动机,然后引颈就戮吗?
“悟空说得对。”唐僧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硬,“是囚徒,是狱卒,还是那无形规则,皆欲夺我之道,灭我之性。既然如此,那便是敌。贫僧虽力微,亦有一腔未曾冷透的热血,一副不曾跪碎的膝盖!”
“干他娘的!”八戒低吼,“管他是什么玩意儿,想拿俺老猪当肥料,就得先问问俺这九齿钉耙答不答应!”
沙僧重重点头,降妖宝杖顿地,幽冥之光吞吐不定:“愿随师兄,劈开这牢笼,纵死无悔!”
四人目光交汇,再无迷茫,唯有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好!”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既然明确了敌人,那眼前这狮驼岭,便是我们磨砺自身、砍向那‘秩序’的第一刀!”
他话锋一转,破妄瞳再次扫向那代表青狮精和白象精所在的方向,结合刚刚洞悉的秘辛,之前许多疑点豁然开朗。
“你们可曾想过,灵山为何偏偏选中这三妖,在此设立如此重要的‘劫难’与‘能量转化’节点?仅仅是因为大鹏雕的身份吗?”
不等众人回答,他继续道,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磨刀石’!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庄稼’的磨刀石,更是……灵山用来‘打磨’它们自己的‘磨刀石’!”
“什么?”八戒一愣。
“想想看,”孙悟空分析道,“青狮精,吞噬万物,转化能量,其本质是‘秩序’进行大规模物质与能量转化的一个‘粗加工’工具。掌控它,研究它,就能更深入地理解‘秩序’是如何进行这种基础层面的‘消化’与‘吸收’的。”
“白象精,诡诈阴险,精于提炼萃取,其混沌宝瓶更是能剥离最精纯的本源之力。它代表的是‘秩序’在能量提纯、法则精炼方面的技术。观察它,解析它,就能窥见‘秩序’如何从庞杂的‘养料’中,提取维持自身运转和‘升级’所需的核心精华。”
“而大鹏雕,血脉古老,速度与切割法则的极致,它代表着‘秩序’体系中‘清除’与‘防御’的一面,是处理‘硬骨头’和维持系统边界稳定的‘利刃’。”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层,看到了那三妖在“秩序”体系中的真实定位。
“灵山放纵它们在此,不仅仅是为了收割我们,更是为了……近距离观察、研究、甚至模仿这套由‘秩序’设定的、高效而残酷的‘资源处理机制’! 它们在学习和完善如何更好地充当‘狱卒’,如何更高效地执行‘秩序’的指令,甚至……如何利用这套机制,为自己谋利,比如如来试图凝聚的‘功德金身’!”
“这三妖,就是‘秩序’摆在明面上的、活生生的‘教学工具’和‘技术示范’!而我们,以及所有陨落于此的生灵,便是这‘教学’过程中消耗的……实验品!”唐僧接过了话,声音因明悟而颤抖,却并非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好一个‘磨刀石’!以众生之血,磨砺刽子手之刀!”
沙僧眼中幽冥之火熊熊燃烧:“所以,那白象精私自抽取能量,或许并非单纯的中饱私囊,也可能是在……进行自己的‘技术试验’?试图掌握独立于灵山之外的能量提炼手段?”
“很有可能。”孙悟空点头,“这狮驼岭,就是一个微缩的、充满竞争的‘秩序’实验室。而我们,是意外闯入,并试图砸烂所有实验器材的……变数病毒!”
这个认知,让狮驼岭的存在显得更加讽刺与可悲。三妖自以为逍遥法外,占山为王,却不知自己也只是更大棋盘上,被观察、被利用的棋子,是“狱卒”们练习管理囚徒、打磨屠刀的“磨刀石”!
“那我们还等什么?”八戒挥舞着钉耙,杀气腾腾,“先去砸了那青狮的‘粗加工车间’,再把那长鼻子的‘精炼实验室’给端了!让这帮家伙知道,磨刀石,也是能崩掉刀口的!”
“正该如此。”孙悟空眼中厉色一闪,“大鹏雕已除,三妖去其一,平衡已破。青狮精与白象精定然已有感应。趁其惊疑不定,内部可能生出龃龉之时,正是我们逐个击破的良机!”
他做出了决断:“先取青狮!它看似最强,实则灵智最低,与秩序之网的连接也最为‘粗放’,易于突破。夺取其腹中遗留的‘证据’,断其能量供给,必能引发连锁反应!”
磨刀石的真相已然揭晓,这非但没有让人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破坏欲。既然这“实验室”如此重要,那将其彻底摧毁,无疑是对那冰冷“秩序”及其“狱卒”们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四人不再停留,沿着矿道,向着青狮精那如同活体熔炉般的巢穴,再次潜行而去。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更加明确,行动更加果决。
他们要亲手,砸碎这第一块“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