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蛟破水,腥风扑面!
那巨大的蛟尾如同一条覆满青黑鳞片的崩山巨杵,搅动着浑浊的怒涛,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孙悟空!这一击,蓄势已久,狠辣刁钻,不仅力量磅礴,更蕴含着一种冰冷而精准的算计,仿佛早已预判了孙悟空在应对落石后可能出现的短暂空隙。
水浪如墙,遮蔽视野;蛟啸如雷,震慑心神。
若换做寻常仙神,只怕瞬息间便要在这连环杀局下饮恨。
然而,它面对的是孙悟空。
是那个于混沌中定义“光”,于绝境中开辟“我”之存在的灵明石猴!
面对这足以扫平山岳的蛟尾,孙悟空甚至没有转身。他依旧背对着恶蛟,仿佛对那致命的袭击浑然未觉。但就在蛟尾即将触及他后心的刹那——
他动了。
不是闪避,不是格挡。
他只是看似随意地,将一直虚握的右手向后一拂。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肩头的尘埃。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神通光华。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天地未开时最原始、最深沉力量的混沌气流,随着他这一拂之势,悄然涌出。
那气流并非冲向蛟尾,而是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精准地迎上了蛟尾搅动起的、那蕴含着巨力和怨憎煞气的磅礴水浪!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热刀切入牛油般的声音响起。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碰撞,没有能量对冲的剧烈爆炸。
那看似能摧毁一切的浑浊水浪,在接触到混沌气流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变得“温顺”起来!其中蕴含的狂暴力量被无声无息地分解、同化,那丝丝暗红色的煞气更是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殆尽。滔天的水浪,就这么在孙悟空身后丈许之外,诡异地平息、消散,化作普通的水汽,融入山涧的雾气之中。
而那道混沌气流,在“抚平”了水浪之后,去势不减,如同最柔韧却又最不可抗拒的屏障,轻轻“贴”上了横扫而来的蛟尾。
“嗡!”
恶蛟那志在必得的一击,仿佛撞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卸尽万力的泥沼之中!狂暴的力量被那看似稀薄的混沌气流层层吸纳、分解,传递到孙悟空身上的,已是微乎其微。他甚至连身形都未曾晃动一下,依旧稳稳立于光滑的卵石之上。
那恶蛟血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它感觉自己的尾巴不是扫中了血肉之躯,而是扫在了一片虚无,一片包容万物、却又否定万物固有形态的“混沌”之上!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它的心神!
“怎么可能?!”恶蛟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本能地想要收回蛟尾。
但,已经晚了。
孙悟空那向后拂出的右手,五指微屈,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仿佛握住了某种无形的枢纽。
那贴附在蛟尾上的混沌气流骤然性质一变!从极致的“柔”与“包容”,瞬间转化为极致的“凝”与“禁锢”!如同无形的神铁锁链,又像是骤然凝固的琥珀,将那一大段蛟尾死死缠绕、冻结在半空之中!
任那恶蛟如何咆哮挣扎,妖力狂涌,鳞片炸起,那被混沌之气禁锢的蛟尾竟是纹丝不动!仿佛它与它庞大的身躯,已经被切割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恶蛟暴起袭击,到孙悟空拂袖化解,再到反手禁锢,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
直到此时,那被落石惊起的水柱才轰然落下,溅起漫天水花。八戒和沙僧也才刚刚稳住身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嘶——!”八戒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被无形之力禁锢在半空、徒劳扭动的巨大蛟尾,又看了看连僧袍都未曾破损、背影依旧挺拔的孙悟空,小眼睛里充满了震撼,“猴哥……你这……也太利索了吧!”
沙僧虽未言语,但紧握降妖宝杖的手微微放松,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叹服。他更能感受到那混沌气流中蕴含的、超越寻常五行生克的恐怖意境。
唐僧立于原地,虽惊未乱,双手合十,低诵佛号,周身自有微不可察的清净愿力流转,将残余的腥臭水汽与煞意隔绝在外。他看向孙悟空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与一种了然——他这徒儿,早已走上了远超“斗战胜佛”范畴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藏头露尾的孽畜,也敢拦路?”孙悟空这才缓缓转过身,混沌眼眸平静地看向那因尾部被制而惊怒交加的恶蛟,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冰冷压力,“说吧,谁让你来的?这落石,与你这‘恰到好处’的偷袭,配合得倒是不错。”
那恶蛟被混沌之气禁锢,又受孙悟空气势所慑,凶焰稍敛,但血瞳中的贪婪与暴戾并未消退,反而因其算计落空而更添几分疯狂。它挣扎着昂起狰狞的头颅,口吐人言,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石摩擦:
“哼!休得猖狂!吾乃此涧之主,尔等闯入吾之领地,合该成为吾之血食!何须他人指使!”它刻意回避了落石的问题,将一切归咎于领地与猎食的本能。
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破妄瞳金光微闪,仿佛能洞穿它所有的伪装:“血食?就凭你这被强行催生、根基虚浮的修为?连自身妖气都未能纯化,也敢妄称洞主?你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引导’痕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俺老孙的火眼金睛!”
此言一出,恶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凶狠取代:“狂妄猴头!安敢辱我!真当吾奈何你不得?!”
它猛地张开巨口,并非撕咬,而是喉咙深处有无穷幽光汇聚,一股极其阴寒、带着强烈腐蚀与吞噬意味的能量正在急速成型!周遭的空气温度骤降,连奔腾的涧水表面都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
它竟是要不顾被禁锢的尾部,强行喷吐本命毒煞!
“冥顽不灵。”孙悟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他并未松开对蛟尾的禁锢,只是抬起左手,对着恶蛟那正在蓄力的巨口,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搓。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这轰鸣的水声与蛟龙的咆哮中,显得异常清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响彻在规则层面的力量。
随着这一声响指,恶蛟喉咙深处那汇聚的幽暗能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掐住了源头,骤然中断、溃散!连带着它周身汹涌的妖力,也像是被强行打散了结构,变得紊乱不堪!
“噗——”恶蛟遭受反噬,一口暗紫色的污血喷出,将下方的涧水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滚滚黑烟。它眼中的疯狂终于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这猴子,不仅力量诡异强大,手段更是神鬼莫测!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打断它的本命神通!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恶蛟的声音带着颤抖。
孙悟空踏步上前,虚空而立,仿佛脚下有无形阶梯。他居高临下,看着因反噬和恐惧而萎靡几分的恶蛟,混沌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俺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么?是谁布下的棋子?还是……某个‘实验室’里,用来测试俺们反应的……‘活体指标’?”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向恶蛟,也刺向这看似偶然、实则处处透着精心布局的山涧。
恶蛟庞大的身躯因恐惧而微微战栗,它似乎想说什么,但某种更深层的禁制或者说恐惧,让它死死闭上了嘴,只是用那双血瞳,死死盯着孙悟空,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山涧之水依旧奔腾咆哮,但此刻,却仿佛成了这无声对峙最压抑的背景音。
取经队伍与这涧中恶蛟的遭遇,绝非偶然。
而这场战斗,也才刚刚揭开阴谋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