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并非虚无。
坠入漩涡的瞬间,孙悟空便明白了这一点。这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最原始、最暴虐的能量乱流与法则碎片。色彩在这里失去意义,形态瞬息万变,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被扭曲到极致。寻常仙佛踏入此地,不消片刻便会神魂错乱,被混沌同化,成为这永恒疯狂的一部分。
然而,孙悟空此刻的状态,却与这混沌环境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亲和”。
他体内那新生的、混沌为基承载万有的“源初之力”,虽不受控制地躁动,却并未被外界混沌侵蚀,反而像是回到了某种“故乡”,虽然这个故乡充满了危险。他周身的奇异光晕自主流转,将紧随其后的八戒和沙僧勉强笼罩在内,形成一个脆弱的保护层。
“稳住心神!莫要被混沌呓语所惑!”孙悟空的声音在狂暴的能量流中显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镇定力量,传入八戒和沙僧几乎要崩溃的意识中。
他双掌持续输出力量,并非攻击,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源于补天石本能的“承载”意境,努力抚平着周遭最狂暴的能量乱流,艰难地在混沌中开辟出一条极其不稳定的临时通道。每前进一步,都感觉像是在推动一座无形的大山,那新生的力量消耗剧烈,且反噬之力不断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和神魂。
八戒死死抓着九齿钉耙,肥硕的身躯在光晕中瑟瑟发抖,脸色惨绿,显然被这纯粹的混沌环境吓得不轻,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变成混沌里的孤魂野鬼了……”
沙僧则紧咬牙关,降妖宝杖横在身前,幽冥死气被压缩到极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绕自身,辅助着孙悟空那并不稳固的防护。他黝黑的脸上青筋暴露,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眼神却比八戒坚定得多,死死盯着前方孙悟空那挺拔却微微颤抖的背影。
不知在混沌中穿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就在孙悟空感觉力量即将耗尽,防护光晕开始明灭不定之时——
前方那永恒的混乱与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异样的微光!
那并非混沌本身的色彩,而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柔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寂” 意味的……白色?
在这充斥着疯狂与毁灭的混沌中,这一点纯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引人注目。
“那……那是什么?”八戒也看到了那点微光,声音带着惊疑。
孙悟空混沌漩涡般的眼眸死死锁定那点纯白,心中警兆骤升!在这混沌深处,出现任何非混沌之物,都绝不寻常!
他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力量,调整方向,朝着那点纯白微光艰难地靠拢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那点微光逐渐放大,其形态也清晰起来——
那并非实体,也不是能量结晶,而是一段……漂浮在混沌中的、残缺的、由无数细密金色梵文构成的……信息流?!
这些梵文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地生灭、重组,传递着某种信息。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信息流散发出的气息,与灵山佛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甚至带着一丝……“虚假” 与 “吞噬” 的意味!
孙悟空破妄瞳全力运转,强行解读着那些破碎的信息碎片。
断断续续的意念涌入他的感知:
“……非经……非卷……”
“……无字……方为真……”
“……功德海……彼岸舟……”
“……然渡者……皆沉沦……”
“……噬……尽……”
“……灵山……大秘……”
“……不可言……不可名……”
这些信息碎片杂乱无章,但其中反复出现的“无字”、“真”、“功德”、“吞噬”、“沉沦”等字眼,结合其散发出的诡异气息,让孙悟空瞬间联想到了什么!
“无字经卷?!”他失声低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当年西行路终点,阿难、迦叶索要人事不成,传下的便是无字经卷!若非燃灯古佛派白雄尊者提醒,他们几乎空手而归!事后如来笑言“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并让手下再次传了有字真经。
此事一直是西行路上的一桩公案,看似是如来门下索贿不成的小伎俩。
但此刻,在这混沌深处,竟然漂浮着与“无字经卷”相关的古老信息流?!而且这信息流中透露出的意味,绝非索贿那么简单!那“吞噬”、“沉沦”之意,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那场“无字经卷”的风波,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那无字经卷本身,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连灵山内部,都对此讳莫如深,视为“大秘”?
这个发现,如同在孙悟空本就因真相而愤怒的心头,又浇上了一瓢滚油!
灵山!如来!你们究竟还隐藏了多少黑暗?!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捕捉更多信息碎片时——
“轰!!!”
一股远比周围混沌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恶意的能量乱流,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席卷而来!显然,他们这“异物”在混沌中的移动,终于引来了某些混沌中本土“居民”的注意!
那是一只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形态不断变化的巨大魔影,散发着饥饿与毁灭的气息,直扑三人而来!
孙悟空脸色一变,此刻他力量几乎见底,防护光晕摇摇欲坠,根本无力抵挡这混沌魔影的袭击!
危急关头,他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不再向外输出力量稳定通道,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源初之力”,猛地向内回收,全部灌注到自身的防御之中!同时,他对着那点散发着“无字经卷”信息的纯白微光,用尽最后力气,打出了一道蕴含着自身“奇点”意志和“否定”之念的烙印!
他无法带走这信息流,但他要留下一个标记!一个只有他自己,或许还包括某些特殊存在才能感知到的……“道标”!
“抱元守一!硬扛过去!”他对八戒沙僧嘶吼道,随即猛地转身,将变得凝实厚重的光晕护罩直面那扑来的混沌魔影!
“嘭——!!!”
恐怖的撞击力让光晕护罩剧烈凹陷,几乎瞬间破碎!孙悟空首当其冲,喷出的血液已不再是淡金,而是带着混沌的色彩!八戒和沙僧更是如同被巨锤砸中,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
就在光晕护罩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那点被孙悟空打入烙印的纯白信息流,似乎被他的力量和意志引动,微微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那扑来的混沌魔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厌恶又带着一丝忌惮的气息,动作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
就是这一丝迟疑!
孙悟空抓住机会,借着撞击的巨力,不再抵抗,而是顺势带着八戒沙僧,如同三颗被击飞的石子,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混沌深处、一个未知的方向坠落而去!
那混沌魔影发出不甘的咆哮,却并未深追,似乎对那片区域有所顾忌。
混乱的能量乱流再次将三人淹没。
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孙悟空牢牢记住了那个方向,以及那关于“无字经卷”的惊人传闻。
灵山的阴影,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无孔不入。
而这混沌之旅,也因这意外的发现,蒙上了一层更加扑朔迷离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