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未远,危机已至。
那点记载着“无字经卷”隐秘的纯白信息流,虽只惊鸿一瞥,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孙悟空的心头。体内那新生的、尚不驯服的“源初之力”因这惊悚的认知而剧烈翻腾,色彩斑斓的光晕在他体表明灭不定,引得周遭混沌能量也随之躁动。
“大……大师兄!”八戒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断断续续,“你……你刚才念叨啥?无字经卷?那不是灵山那俩抠门尊者搞的鬼吗?怎么这鬼地方也有……”
孙悟空没有回头,火眼金睛——不,此刻应是更进一步的“破妄瞳”———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与混乱,试图寻找到一丝稳定的坐标。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那绝非索贿那么简单!那信息流中的‘吞噬’、‘沉沦’之意,做不得假!阿难、迦叶……他们传下的,恐怕不是空无一物的白纸,而是……而是某种汲取功德的邪物!”
“吸……吸功德?”沙僧闻言,本就因重伤和混沌侵蚀而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若真如此,灵山……灵山还是我等追求的净土吗?”他紧握着的降妖宝杖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信仰受到根本性冲击时的战栗。
“净土?”孙悟空嗤笑一声,笑声在混沌中显得格外苍凉,“从六耳猕猴伏诛那一刻起,俺老孙就不信这世间有什么非黑即白的净土了!师父他……更是用自己证明了这一点!”提及唐僧,他心头如同被狠狠揪了一下,那粒融入他眉心的意识微尘隐隐发烫,传递来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悲悯,有决绝,更有无尽的疑问。
就在这时,前方混沌深处,那点纯白信息流消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与……功德?!
孙悟空周身那本就躁动不安的源初之力,竟有丝丝缕缕被牵引出去的迹象!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自身那源于补天石的本源,以及十世取经积累的、虽被消耗却未彻底散尽的微末功德,都在微微震颤,仿佛遇到了天敌!
“不好!”孙悟空猛地催动力量,强行稳住自身,“那东西……在主动吞噬!”
八戒和沙僧更是惨叫一声,他们修为远不如悟空,神魂摇曳,辛苦修炼的一点微薄功德几乎要透体而出!八戒周身那点水德之光,沙僧那沉淀的幽冥之气,都在不受控制地向外溢散!
“稳住心神!抱元守一!”孙悟空低吼,将残存的力量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更凝实的光罩,勉强护住二人。但他自己却因此分担了更多的吸力,嘴角再次溢出那混沌色的血液,新生躯壳上的裂痕若隐若现。
“猴哥!顶不住啊!”八戒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扯出去了,哭嚎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比那混沌兽还邪门!”
“是……是规则层面的吞噬……”孙悟空咬牙支撑,破妄瞳运转到极致,他终于看清了——在那吸力的源头,并非实体,而是一段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由无数金色梵文构成的诅咒!这些梵文不再是简单的信息流,它们如同活物,相互勾连,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无形的漩涡,贪婪地吮吸着一切靠近的、带有“秩序”和“功德”属性的能量!
这,就是“无字经卷”的部分真相?它并非死物,而是一种被炼制出来的、拥有特定吞噬规则的“法器”?或者说……“活咒”?
难道当年他们若是接了那无字经卷,一身辛苦得来的功德,乃至修为根基,都会成为这诅咒的养料?最终“沉沦”的,不仅仅是取经失败,而是彻底的被榨干、被奴役?
一想到此,即便是孙悟空,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如来!这就是你许诺的成正果?这就是你普度众生的手段?
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奔腾,与那新生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源初之力激烈碰撞,让他几乎要失控。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毁灭的冲动,他知道,此刻若被愤怒吞噬,不仅自己会万劫不复,八戒和沙僧也会立刻被这诅咒漩涡吸干!
必须离开!必须找到对抗之法!
他目光扫视周围,混沌依旧,但那诅咒漩涡的存在,仿佛让这片区域的规则都发生了偏斜。他回忆起方才那混沌魔影对此地的忌惮,心中一动。
“跟着我!”孙悟空低喝一声,不再硬抗那吸力,而是顺着吸力的边缘,以一种极其精妙的、如同游鱼般的身法,艰难地移动。他引导着力量,不再是与吸力正面抗衡,而是如同庖丁解牛,寻找其力量运行的缝隙和规律。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踩着钢丝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卷入漩涡中心。八戒和沙僧屏住呼吸,紧跟孙悟空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差错。
就在他们沿着漩涡边缘移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孙悟空突然感觉到那粒意识微尘再次传来悸动!这一次,不再是愤怒或疑问,而是一种……微弱的指引?
他顺着那感应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诅咒漩涡那令人心悸的白光映照下,一侧的混沌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些……残破的景象?
那是一片战场遗迹的幻影!断裂的兵刃,焦黑的土地,以及……一些穿着僧袍的枯骨!那些枯骨的手中,似乎还紧紧握着一些……卷轴的碎片?那些碎片上,隐约可见与那诅咒漩涡同源的梵文闪烁,但已然黯淡、破碎。
“这是……”孙悟空瞳孔骤缩。
是了!这混沌之中,漂浮的不仅是能量和法则碎片,还有被遗忘的历史尘埃!这些僧侣枯骨……莫非是更早的取经人?或者说,是试图探索此地秘密,却最终被这无字经卷诅咒吞噬的牺牲品?
唐僧那意识微尘传来的感应,正是指向这些枯骨中的一具!那具枯骨似乎比其他更为高大,即便已然腐朽,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态,指骨间,并非卷轴碎片,而是一块……残缺的玉璧?
孙悟空心念电转,猛地改变方向,顶着愈发强大的吸力,朝着那具特殊的枯骨冲去!
“猴哥!方向错了!那边吸力更强!”八戒惊恐大叫。
“闭嘴!跟上!”孙悟空不容置疑,金箍棒——不,此刻应是裂天棍的雏形在他手中凝聚,虽未完全重铸,但已带着一股破灭一切的锋芒。他挥动光棍,并非攻击,而是以巧劲拨开沿途混乱的能量乱流,为三人开辟出一条险峻的路径。
越靠近那具枯骨,来自诅咒漩涡的吸力就越发恐怖,孙悟空感觉自己像是逆着瀑布向上攀登,每一步都耗尽全力。新生躯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魂仿佛要被撕裂。
终于,他触及了那具枯骨。指尖碰触到那块残缺玉璧的瞬间,一股冰凉彻骨、却又带着一丝悲壮坚守的意念,顺着他的指尖,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后来者……警惕……灵山……非彼岸……”
“无字非空……乃噬心之咒……”
“功德……枷锁……”
“以吾残念……助尔……”
断断续续的意念,充满了不甘与警示。与此同时,那玉璧之上,浮现出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符文,这些符文与那诅咒漩涡的梵文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中正平和、却又坚韧不拔的意境。
是抵抗这吞噬诅咒的法门残篇?!这位不知名的前辈,在临死前,将自身对抗诅咒的感悟,烙印在了这玉璧之上!
孙悟空来不及细看,一把将玉璧抓起,同时大喝:“走!”
就在他抓起玉璧的刹那,那诅咒漩涡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吸力陡然倍增!整个混沌空间都仿佛向内塌陷!
“吼——!”
与此同时,远处之前被暂时惊退的混沌魔影,似乎也察觉到此地的异变,再次发出贪婪的咆哮,从另一个方向扑来!
前有吞噬诅咒爆发,后有混沌魔影夹击!
孙悟空眼中厉色一闪,将刚刚领悟到的一丝玉璧上的抵抗法门融入源初之力,猛地将力量注入防护光罩!
“嗡——!”
光罩之上,除了混沌色彩,竟隐隐浮现出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膜,那光膜上的符文,正与玉璧上的同源!吞噬诅咒的吸力作用在这层光膜上,竟被削弱了少许!
就是这片刻的削弱!
孙悟空抓住机会,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腿,猛地一蹬!
“走!”
他带着八戒和沙僧,如同三道逆射的流星,险之又险地擦着诅咒漩涡的边缘和混沌魔影的利爪,冲入了另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混沌区域!
身后,诅咒漩涡的白光与混沌魔影的咆哮渐渐远去。
但孙悟空知道,关于无字经卷的恐怖真相,以及那沉甸甸的玉璧警示,已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入了他们的西行之路。
灵山……你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这等噬人心的秘密?
而师父留下的那粒意识微尘,与这玉璧的共鸣,又预示着怎样的前路?
混沌未明,前路艰险,唯有心中一点破妄之念,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