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地的夜,与女儿国的温软截然不同。天幕像是被泼了浓墨,星辰稀疏,月光被翻卷的沙尘遮蔽,只透下惨淡的微光。寒风如刀,裹挟着沙砾,呼啸着刮过裸露的岩石和干涸的河床,发出鬼哭般的厉啸。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某种腐朽的气息,令人窒息。
取经团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即便有修为在身,在这等恶劣环境下,也觉步履维艰。脚下的沙地松软异常,时而塌陷,露出下面不知埋藏了多少岁月的兽骨或破碎甲胄。四周怪石嶙峋,在黑暗中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仿佛蛰伏的巨兽。
“呸!呸!”八戒吐着嘴里的沙子,九齿钉耙当拐杖杵着,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比流沙河还埋汰!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找不着!”
沙僧沉默地走在前面,降妖宝杖偶尔挥出,扫开挡路的碎石或潜藏在沙下的毒蝎,他的巫妖王本能让他对这片土地弥漫的死寂与戾气格外敏感,眉头始终紧锁。
唐僧骑在白龙马上,周身有淡淡的金光流转,将袭来的风沙隔绝在外。他手中握着那份《西域诸国遗迹图》,借着微光,试图辨认方向。然而,进入这片蛮荒地后,地图似乎也失了效,上面标注的许多参照物,要么早已被风沙磨平,要么就根本对不上号。
“师父,这图……还管用吗?”八戒凑过来,眯着眼瞅了瞅。
唐僧摇了摇头,将地图收起:“此地地貌变迁剧烈,古图只能参考。眼下,唯有凭感觉与星位,先寻个落脚处,再作计较。”
他抬头望向被沙尘模糊的星空,试图辨认北极星的方位。然而,就在他凝神之际,心头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悸!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恶意的窥探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自黑暗中一闪而逝。
“小心!”唐僧低喝一声。
几乎同时,沙僧猛地转身,降妖宝杖横在身前,死气弥漫。八戒也瞬间警惕,钉耙护住身前。
四周除了风声,似乎并无异样。
“师父,怎么了?”沙僧沉声问。
唐僧眉头微蹙,方才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确信绝非错觉。“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此地不宜久留,加快速度。”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原本就肆虐的风沙,陡然间变得更加狂暴起来!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形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沙尘暴墙,视线彻底被遮蔽,连神识探出都感到滞涩难行。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回到了鸿蒙未开的时代。
“不好!是妖风!”八戒大叫,努力稳住身形。
沙僧试图以法力定住风沙,但那风沙之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竟将他的法力大半卸去、吞噬。
白龙马不安地嘶鸣着,马蹄在流沙中打滑。
唐僧端坐马上,口诵真言,周身金光大盛,化作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师徒几人护在其中,勉强抵御着风沙的侵袭。但那风沙之力极为古怪,竟似能侵蚀金光,光罩表面泛起阵阵涟漪,明灭不定。
“师父,这风沙有古怪!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沙僧感受到风沙中那股隐晦的引导与压迫之力。
唐僧面色凝重,他也能感觉到,这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操控!风沙的走向,正隐隐将他们逼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跟紧我,莫要走散!”唐僧催动法力,维持着光罩,顺着风沙推动的方向艰难前行。他倒要看看,这幕后黑手,究竟意欲何为!
在能见度不足数尺的沙暴中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肆虐的风沙忽然诡异地平息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他们心神一震的景象——
前方不远处,原本应是空旷的戈壁滩上,竟赫然矗立着一座……古老而残破的城池轮廓!
那城池并非海市蜃楼,它有着坚实的、由巨大黄褐色石块垒砌的城墙,只是大多已经坍塌倾颓。城楼高耸,却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垮塌。城内隐约可见断裂的石柱、废弃的宫殿基座,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尘,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死寂而诡异。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座城池的风格,与当今四大部洲任何一国都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古老、蛮荒、甚至带着一丝非人意味的气息。
“这……这是哪儿?”八戒瞪大了眼睛,“地图上没这地方啊!”
沙僧目光凝重:“此地死气极重,怨念凝聚不散,绝非善地。”
而唐僧,则紧紧盯着那残破的城门方向。就在方才风沙停歇的刹那,他清晰地看到,在那城门洞开的阴影深处,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身着黑袍的身影,一闪而过!那窥探感的源头,似乎就在那里!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那份遗迹图,竟微微发起烫来。
风沙再次合拢,将那诡异的古城景象掩盖。但师徒几人都知道,他们已经被引到了这里。
前有神秘古城拦路,后有诡异风沙断途。
真正的“疑无路”,已然摆在眼前。
唐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坚定地望向古城方向。
“既然有人‘请’我们入城,那便……进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