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蛮荒地,西南而行。越靠近流沙河域,周遭的景象便愈发显得……异常。
昔日流沙河虽称险恶,但两岸亦有戈壁滩涂,偶见枯草荆棘。可如今,放眼望去,赤地千里,龟裂的大地如同老人面上深壑的皱纹,蔓延至视野尽头。土壤不再是蛮荒地那般的暗红,而是一种失去所有水分与生机后的死灰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片土地下大规模地腐烂、变质。
狂风卷过,不再是蛮荒地那般裹挟沙砾的咆哮,而是干燥、酷热、如同熔炉喷吐的热浪,吹在脸上,竟隐隐有灼痛之感。天空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色,太阳如同一个垂死的巨大火球,有气无力地悬挂着,光芒黯淡却带着毒辣的热力。
“这……这是流沙河地界?”八戒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俺老猪虽说几百年没回来,也不至于变成这副鬼样子吧?这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
唐僧眉头紧锁,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大地。他能感觉到,此地并非单纯的干旱,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生机掠夺。大地龙脉枯竭,水元之力近乎绝迹,连空气中游离的灵气都稀薄到了极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衰败的法则气息。
“非是天灾,乃为人祸。”唐僧沉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有某种力量,强行改变了此地的规则,抽干了地脉水元,使其化为绝域。看来,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此地发生了剧变。”
他蹲下身,手指触及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边缘。指尖传来的并非泥土的湿润,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细微刺痛感的法则侵蚀。这感觉,与之前在灵山遭遇无字经卷吞噬功德时,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隐蔽,更加……根植于大地。
“师父,您看那边!”八戒忽然指着远处一片区域叫道。
只见那片区域的地面,并非死寂的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蠕动感!仿佛整片大地都变成了某种活物的表皮,正在缓慢地、令人不适地起伏着。一些地方甚至鼓起又瘪下,如同呼吸,却散发着更加浓郁的腥甜气息。
唐僧凝神望去,破妄之能运转到极致。在他眼中,那蠕动的并非泥土,而是无数细密、扭曲、如同血管般的暗金色纹路,它们如同活物般扎根于大地深处,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汲取、吞噬着这片土地最后残存的一切能量与生机!这些纹路,与那灵山佛影散发出的冰冷秩序感,同出一源!
“是……是那些东西!”八戒也认出了那纹路的气息,声音带着惊惧,“它们在吃地!把这里变成死地!”
“不止是吞噬生机。”唐僧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更是在改造。将此地改造成适合它们规则运转的‘领域’,或者说……囚笼。”
他回想起沙僧离去时,东北方向传来的那声急切悲鸣。难道东北之地,也正在遭受同样的命运?灵山巡天,不仅仅是为了搜寻,更是为了……布阵?以整个部洲大地为基,绘制一个囚禁众生、巩固规则的巨大牢笼?
这个念头让唐僧心底发寒。若真如此,他们的敌人,远不止是灵山诸佛、天庭仙神,而是这整个被逐渐扭曲、异化的天地本身!
“走!去流沙河!”唐僧不再迟疑,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必须在流沙河也被彻底‘消化’之前,拿到碎片!”
两人顶着酷热与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加快速度奔向流沙河方向。越靠近河流故道,那地面的蠕动感便越是明显,暗金色纹路也愈发密集,如同无数寄生虫,爬满了大地的躯壳。
终于,曾经那“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的流沙河,出现在眼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唐僧和八戒,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里还有滚滚黄沙、汹涌弱水?
只见一条巨大、干涸、深不见底的峡谷,如同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前方。河床底部,裸露出的并非泥沙,而是一种漆黑、粘稠、如同凝固沥青般的物质,表面同样布满了那些蠕动的暗金色纹路,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几乎化为实质,令人头晕目眩。
曾经的流沙河,仿佛被某种力量从根源上抹去了!只留下这条被污染、被异化的死亡峡谷!
“河……河呢?!”八戒看着那漆黑的、如同怪物巨口般的峡谷,声音发颤,“沙师弟的流沙河……没了?!”
唐僧站在峡谷边缘,僧袍在灼热腥风中猎猎作响。他低头俯瞰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其中蠕动的不祥纹路,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怒火与决绝。
地貌变迁,显露出幕后黑手狰狞的一角。
而这被抹去的流沙河,这被异化的死亡峡谷,或许正隐藏着通往下一个真相的,唯一路径。
“下去。”唐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碎片,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