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地的死寂被远远甩在身后,但那份沉重却如影随形。师徒三人一路向西南疾行,目标直指流沙河。然而,唐僧的心神,却有一大半系于东北方向,系于那惊鸿一瞥、横掠长空的灵山佛影。
那并非简单的光影现象,而是某种更高层面力量的显化,是规则层面的“发声”。其指向东北,绝非无的放矢。流沙河在西南,看似背道而驰,但唐僧隐隐觉得,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尚未被揭示的、至关重要的联系。沙僧怀中的黑色碎片,在佛影掠过后,除了指向流沙河的强烈共鸣外,似乎也捕捉到了一丝源自东北方向的、极其微弱却同源的牵引。
“师父,您说那佛影子,跑东北去干啥?”八戒一边赶路,一边忍不住问道,“那地方听说比这蛮荒地还荒,除了传说的北俱芦洲有些不成气候的妖魔,毛都没有啊!总不至于是去普度那些妖魔吧?”
沙僧沉默地听着,目光闪烁。北俱芦洲……那是巫妖大战后,许多残存妖族被迫迁徙的苦寒之地,也是他血脉记忆中一片模糊而混乱的区域。
唐僧放缓脚步,望向东北方那早已恢复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更大风暴的天际,沉声道:“灵山显圣,岂会只为普度一方妖魔?其势煌煌,其意昭昭。东北之地,必有吸引它,或者说,令它感到‘不安’之物存在。”
他回想起方尖碑意念中提及的“钥匙分散”,以及悟空可能正在探寻的源海之秘。这灵山佛影巡天,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扫描”或“定位”,搜寻着可能威胁到现有秩序根基的东西。
“师父的意思是……东北边,可能也有‘钥匙碎片’?或者……其他跟这天道秘密有关的东西?”八戒反应了过来。
“未必是碎片本身。”唐僧摇头,“或许是承载碎片的‘容器’,或许是知晓秘密的‘存在’,又或许……是如这蛮荒地一般,记录着另一部分真相的‘遗迹’。灵山此举,意在先我等一步,掌控或清除这些‘变数’。”
这个推测让八戒和沙僧都心头一紧。若真如此,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
“那咱们还去流沙河吗?”八戒有些犹豫,“万一东北那边的东西更重要……”
“流沙河必须去。”唐僧语气斩钉截铁,“一则,碎片共鸣明确,此乃既定线索,不可放弃。二则,”他看向沙僧,“沙僧的根源在彼处,取回碎片,或能助他彻底觉醒血脉传承,获得更多关于上古、关于钥匙、乃至关于源海的信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盲目追向东北,若实力不济,不过是送羊入虎口。”
沙僧重重点头:“弟子亦有此感。流沙河底,或有我前生未尽之秘。唯有明了过往,方能直面未来。”
见师父和师弟都如此说,八戒也不再纠结,扛起钉耙:“得,那就先去流沙河!俺老猪也好久没回去瞧瞧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向西南进发时,沙僧却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他怀中的黑色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但这一次,那指向流沙河的共鸣依旧强烈,而另一丝源自东北方向的微弱牵引,竟也在同一时刻陡然增强了数倍!并且,那牵引之中,夹杂了一丝……急切与悲鸣的意味!
仿佛东北方向,有什么与这碎片同源的东西,正在发出求救信号,或者……正在遭受攻击!
“师父!”沙僧猛地抬头,望向东北,眼中充满了挣扎与决绝,“那边……有东西在呼唤!很急!”
唐僧心头一震。两处感应同时增强,一处是既定的、相对明确的目标,一处是突发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可能。如何抉择?
他闭上眼,心神与怀中那份《西域诸国遗迹图》相连。图纸上,代表流沙河的光点稳定闪烁,而东北方向,原本只是隐约存在的几个光点中,有一个此刻正爆发出异常刺目的光芒,并且那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地图印证了沙僧的感应!
“分头行动!”唐僧瞬间做出了决断,声音急促而果断,“沙僧,你速往东北,循感应而去!务必小心,查明情况,若非必要,勿要硬撼,以探查接应为先!”
“八戒,你与我继续前往流沙河,尽快取回碎片!事成之后,立刻赶往东北与沙僧汇合!”
这个决定极为冒险。分兵乃兵家大忌,尤其是在这强敌环伺、前路未知的情况下。但此刻情势紧迫,东北方向的异变不容忽视,流沙河的线索也不能放弃。
沙僧没有丝毫犹豫,重重抱拳:“弟子领命!”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风,裹挟着凌厉的死气,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平日。
八戒看着沙僧消失的方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师父,就剩咱俩了……您可得多照看着点俺老猪。”
唐僧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走吧,去流沙河。我们必须更快!”
两人不再多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两道流光,射向西南方的流沙河。身后,蛮荒地的风沙渐渐被甩开,前方,是熟悉的黄沙滚滚,以及隐藏在流沙之下的、未知的宿命与秘密。
追踪佛影的线索,因这突如其来的东北呼唤而暂时搁置,却又以另一种方式,更加紧迫地摆在了他们面前。三界的棋局,似乎正随着灵山的这一次巡天,骤然加快了落子的速度。
而此刻,远在九天之上,凌霄宝殿中,一直闭目凝神的玉皇大帝,覆盖三界的法相之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棋子,已然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