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流光冲破粘稠的死海之水,如同逆飞的陨星,从归墟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死寂中挣脱而出,重新回到那片天空昏黄、大地荒芜的陌生海岸。身后,墨色的海面剧烈翻涌,漩涡丛生,那是他们强行突破以及监控被毁引发的能量余波。
师徒四人落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皆是气息微乱,尤其是法力消耗最大的孙悟空与沙僧。但此刻,谁也顾不得调息,所有人的心神都紧绷着,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尤其是天空与那片死海的方向。灵山追兵随时可能降临。
“师父,现在去哪?”八戒握着钉耙,小眼睛不断扫视着荒芜的海岸线,“您刚才指的那地方,是个什么去处?”
唐僧没有立即回答,他闭上双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监控密室中微缩地图的每一个细节。那地图并非凡物,而是以佛门神通勾勒,不仅标注地形,更隐隐显示着一些区域的气息流向与潜在的危险标记。他之前所指的,是一处名为“葬佛岭”的险恶之地,地图上对其标注着浓郁的血色与紊乱的能量纹路,显然是连灵山势力都视为禁忌、不愿轻易涉足的区域。
“去‘葬佛岭’。”唐僧睁开眼,目光望向内陆远方那隐约可见的、如同狰狞獠牙般的黑色山峦轮廓,“地图显示,那里气息混乱,规则扭曲,或可暂时遮蔽我等行踪,避开追兵探查。”
“葬佛岭?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八戒嘟囔了一句,但并无异议。如今他们已成“逆匪”,自然要往那些“正道”不屑或不敢去的地方钻。
孙悟空运转火眼金睛,远远眺望那葬佛岭,只见那片山峦上空笼罩着不祥的暗红色煞气,地脉走势诡异,隐隐有空间裂痕如同黑色蜈蚣般爬满虚空。他点了点头:“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够乱,够凶。就算那帮秃驴敢来,也得脱层皮!”
沙僧默默感知了一下方位,沉声道:“距离不近,需尽快动身。灵山之人擅长推演天机,拖延不得。”
就在四人准备动身之际,唐僧却再次拿出了那枚来自先驱者的玉简。之前因悟空怒意激发,暴露了如来的监视烙印,也让他们看到了外界的动态。此刻,他隐隐觉得,这玉简中,或许还藏着关于“灵山劫难计划”的更具体信息。那位先驱者亲身经历了“最终之战”,他看到的,远比守史官残念的概述更加具体、残酷。
他再次将神念沉入玉简。这一次,他不再接收那些情绪碎片,也不再触发最终之战的影像,而是以一种探寻“计划细节”的意念,去仔细梳理玉简中残留的所有信息痕迹。
果然,一些之前被激烈情绪掩盖的、更为冷静和具体的片段,被他逐一捕捉、拼凑起来:
筛选机制: “八十一难……非为磨砺,实为……筛选与催熟。剔除不合格者,磨去‘杂质’,同时……以劫难之气与功德愿力,不断‘淬炼’取经人神魂与肉身,使其……更契合‘果实’标准,更便于……吞噬转化。”
能量标记: “每渡一难,皆有……无形印记烙于神魂,如同……牲口烙印。渡难越多,印记越深,与那‘契约’核心联系越紧,最终……无可遁逃。”
护法牺牲: “护法弟子……亦为计划一环。其作用……非仅护卫,更在于……分担劫难,凝聚团队因果,最终……以其陨落之惨烈,激发取经人最后潜力与功德爆发,成就……最完美的‘献祭’状态。”
时空锚点: “灵山……非唯一‘收割’之地。似有……多处类似节点,分布于三界……薄弱或古战场之处。狮驼岭……或为其中之一?以无尽妖血怨气……掩盖‘契约’波动……”
这些冰冷而具体的细节,如同一条条毒蛇,缠绕上唐僧的心头,让他遍体生寒。西行路上的一切,从收徒到历劫,甚至包括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共同经历的生生死死,都可能在这庞大的、冰冷的“劫难计划”中被算计、被利用!
他将这些信息碎片,用沉重的语气,向三个徒弟转述。
“咔嚓!”
孙悟空脚下坚硬的礁石,被他无意识散发出的气劲震得粉碎!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牙关紧咬。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观音要他保唐僧西天取经时,会说“功成之后,自有好结果”,原来这“好结果”,就是被吸干抹净!连他这天生地养的灵明石猴,也早被算计在内,成为计划的一部分!
“好……好得很!”孙悟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是好大的一盘棋!从俺老孙出世,到师父十世轮回,再到这一路上的妖魔鬼怪……全他娘是棋子!”
八戒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俺就说怎么那些妖怪有的强的离谱,有的又蠢得可笑!原来都是安排好的!强的用来淬炼咱们,蠢的用来给咱们涨‘功德’!他奶奶的!”
沙僧周身死寂之气翻涌,眼中幽光闪烁:“以众生为棋,以劫难为炉……此等‘秩序’,比混沌更恶。”
唐僧收起玉简,目光扫过三个因真相而愤怒、而心寒的徒弟,声音却异常坚定:“正因如此,我们更需活下去,更需将这棋盘掀翻!这‘葬佛岭’,便是我们跳出棋盘,积蓄力量的第一步!”
他不再多言,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朝着内陆那狰狞的黑色山峦方向疾驰而去。
孙悟空、八戒、沙僧紧随其后。四人化作四道若有若无的遁光,贴着荒芜的地面低空飞行,尽可能收敛气息,融入这昏黄天地间的背景色中。
他们心中都清楚,灵山的“劫难计划”不会因他们的觉醒而停止。相反,他们这些“失控”的棋子,必将引来执棋者更严厉的“清理”。前路,注定是荆棘密布,血雨腥风。
但,那又如何?
既然真相已破,便再无回头之路。
唯有一路向前,直至将这吃人的“计划”与“秩序”,彻底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