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那逆天而起的怒斥与战书,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这片被遗忘的葬佛岭激起了层层涟漪。暗红色的诅咒雷霆被他以拳轰散,但那苍穹深处被撕开的煞云缺口却并未立刻弥合,反而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隐隐透出其后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规则脉络。
就在那怒斥的余音尚在山岭间回荡,师徒四人因这直面天威的举动而心神激荡之际——
“铮——!”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剑鸣,毫无征兆地自葬佛岭深处响起!这剑鸣并非实质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蕴含着无上剑意与某种玄奥信息的意念之音!
紧接着,在师徒四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由意念与残留剑意构成的半透明剑光,自那煞云缺口处,自冥冥虚空之中,骤然射出!它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在四人面前的空间中,飞速地穿梭、勾勒!
剑光过处,留下一道道清晰无比的、由光构成的线条与节点。这些线条纵横交错,复杂无比,彼此连接、制约,隐隐构成了一幅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立体棋局图谱!
图谱之中,可见几个最为耀眼的光点:
中央核心: 一个不断旋转、散发出冰冷吞噬气息的暗金色漩涡,无数细密的规则锁链以其为中心,蔓延向整个图谱。
重要节点一: 一片祥光普照、梵唱隐隐的区域,气息庄严而宏大,但仔细感知,却能发现其光辉之下,隐隐与中央漩涡有着千丝万缕的能量输送联系,如同一个华丽的……“加工厂”与“筛选场”。
重要节点二: 一片仙气缭绕、秩序森严的天宫景象,同样与中央漩涡连接,但其连接方式更为直接、霸道,更像是在“上供”与“维护秩序”。
其他节点: 四海龙宫、幽冥地府、万寿山等地,皆在棋局中有其位置,如同棋盘上的重要格子,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维系着棋局的运转。
流动的“棋子”: 图谱中,还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按照某种既定轨迹移动,其中最为明亮的几颗,赫然正指向唐僧、孙悟空、八戒、沙僧他们自己!而在他们之前,还有一道已经黯淡、却依旧能看出轨迹的光点,其路径正是从灵山节点出发,经历重重“劫难”考验,最终……汇入了中央那暗金漩涡!
这赫然是一幅直指本质的“三界棋局”构图!它将天道、灵山、天庭、万族之间的关系,以及取经人在这盘大棋中的真实角色,以一种无比直观、无比残酷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这……这是……”八戒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那代表他们的光点,结结巴巴,“咱们……咱们真是棋子?!还是被标了号的!”
沙僧眼中死寂之气翻涌,死死盯着那代表天庭和灵山的节点,以及它们与中央漩涡的连接方式,声音冰冷:“原来如此……灵山负责‘精加工’,天庭负责‘粗加工’与‘维稳’,最终……皆入其口。”
唐僧心神剧震,看着那副光构成的棋局图谱,尤其是代表着剑佛云羿那道最终融入漩涡的黯淡轨迹,一股明悟涌上心头。这绝非偶然!这道剑光,这棋局图谱,定然是剑佛云羿陨落前,以其无上剑意与对规则的深刻理解,结合那黑色骨片中的混沌气息,强行窥见并烙印下来的真相!是他留给后来者最后的、也是最清晰的指引!
而此刻,这道残留的剑意,感应到了孙悟空那逆天而起的战意与誓言,感应到了他们这些“继承者”的存在,才被激发显现!
孙悟空死死地盯着那幅棋局图谱,尤其是中央那个冰冷的暗金漩涡,以及代表着他们自身的那几颗明亮光点。他之前的愤怒与暴戾,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冰冷杀意。
他明白了。
大闹天宫,不是反抗,只是棋子不听话的躁动。
西行取经,不是救赎,只是棋子走向预定位置的过程。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都在这庞大的棋局之中,被计算,被利用。
“好大的一盘棋……”孙悟空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那双眸子深处,却仿佛有宇宙生灭的景象在流转,“以三界为盘,以众生为子……好气魄,好手段!”
他缓缓抬起手,金箍棒指向那棋局图谱中代表灵山的节点,又缓缓移向代表天庭的节点,最终,定格在中央那暗金漩涡之上。
“但你们忘了……”
“棋子,也是会咬人的!”
“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唐僧、八戒、沙僧,最终落回那棋局图谱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而且,谁规定,棋子就不能……掀了这棋盘?!”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句话,那道构成棋局图谱的意念剑光,在完成了最后的勾勒后,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随即猛地收缩,化作一点极致璀璨的剑意光芒,并未消散,而是如同归巢的鸟儿般,倏地一下——直接没入了孙悟空眉心的位置!
“大师兄!”八戒和沙僧惊呼。
孙悟空身体微微一震,只觉得一股清凉却磅礴的意念涌入识海,那并非力量传承,而是剑佛云羿对于这“三界棋局”规则的深刻理解、诸多关键节点的剖析,以及……一种如何以“棋子”之身,撬动甚至破坏棋局运行的法门雏形!这是超越了单纯力量层面的……智慧与经验的馈赠!
他闭上双眼,迅速消化着这股信息流。片刻后,他再次睁眼,眼中神光湛然,之前的狂怒尽数化为洞悉全局的冷静与掌控。
“师父,师弟们,”孙悟空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与决断,“这棋局,我们入了。但规则,不能由他们来定!”
他抬手指向葬佛岭深处,那里煞气最浓,规则最为扭曲混乱。
“云羿前辈的剑意指引,那里……藏着一处这棋局的‘断点’,亦是他当年未能完全触发的……后手!”
“我们去那里!”
“就从这葬佛岭开始,落了这第一颗……反子!”
师徒四人相视一眼,再无半分迷茫与犹豫。棋局已现,退路已绝,唯有一路向前,直至——
搅他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