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佛云羿残留剑意勾勒出的“三界棋局”图谱缓缓消散于空中,但那冰冷残酷的构图已深深烙印在师徒四人的神魂深处。孙悟空接受了那道蕴含洞见与破局思路的剑意传承,眼神锐利如刚刚淬火的精钢,他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朝着葬佛岭深处、那剑意最后指引的“断点”方向疾驰而去。
唐僧、八戒、沙僧紧随其后。四人穿行于嶙峋怪石与扭曲的枯木之间,越往深处,周遭的景象越发骇人。地面上开始出现散落的、早已失去光泽的佛门法器碎片,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嵌在岩石中、保持着挣扎姿态的淡金色骨骸,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的衰败佛力与怨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不断试图侵蚀他们的护体神光,尤其是对身具正统佛门修为的唐僧冲击最大,若非有“忆骸”乌光与清辉心光护持,恐怕早已心神动摇。
“这鬼地方,当年到底死了多少和尚?”八戒挥动钉耙,扫开前方一丛如同触手般试图缠绕过来的黑色藤蔓,那藤蔓断裂处竟渗出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汁液。
沙僧俯身拾起一块残缺的降魔杵碎片,指尖拂过其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不甘与一丝……惊愕?他沉声道:“此地陨落者,并非皆是被外力斩杀。有许多……似乎是死于……信任之人的背叛,或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规则反噬。”
他的话语,让唐僧心中一沉。这葬佛岭,恐怕不仅仅是古战场,更可能是一处佛门内部的“清理”场所,或是某种试验失败的“坟场”!
就在此时,前方引路的孙悟空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隐蔽。他们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布满孔洞的黑色巨岩之后,收敛所有气息。
只见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半坍塌的、风格古朴的八角石塔。石塔虽残破,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原本的庄严气象,塔身之上雕刻的佛像大多面容模糊,或被利器划伤,或被污血沾染。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石塔本身,而是石塔基座下方,散落着的几具……与众不同的尸骸!
那几具尸骸并非佛门子弟的淡金骨骼,而是闪烁着微弱仙光、穿着制式天庭铠甲的天兵天将!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有的被巨力扭断了脖颈,有的胸口被洞穿,伤口处残留着凌厉的剑意与佛力交织的痕迹,更有甚者,浑身焦黑,仿佛被至阳至刚的雷霆劈过!
而在这些天兵尸骸的不远处,还有几具身披破烂僧袍的佛修骨骸,与他们呈对峙状,显然生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天庭的人?”八戒压低声音,小眼睛里满是惊疑,“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还跟和尚们打起来了?”
孙悟空火眼金睛微眯,仔细扫过那些天兵尸骸以及他们散落的兵器、令牌。忽然,他目光一凝,隔空摄取过来一块半埋在焦黑泥土中的青铜令牌。令牌正面雕刻着南天门的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篆的“巡”字,但在这“巡”字之下,还有一个极其隐晦、需要用特殊法门才能看到的细小印记——那是一个由云纹托着的、紧闭的眼眸图案!
“这是……‘监天卫’的令牌!”孙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他当年大闹天宫时,曾与天庭各部都有过“交流”,深知这“监天卫”并非寻常巡逻天兵,而是直属于玉帝、负责监察三界异常、处理“脏活”的秘密部队!他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天庭高层,对葬佛岭发生的一切,绝非不知情!
“你们看这个。”沙僧也在另一具天兵尸骸旁有所发现。他拾起一片破碎的玉牒残片,上面用仙篆铭刻着残缺的指令片段:“……确保‘涅盘计划’失败痕迹彻底清除……必要时……可动用‘天罚’序列……一切为维护‘大秩序’……”
“涅盘计划?”唐僧接过那玉牒残片,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属于天庭特有的仙灵之气与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意志,结合此地景象,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推测浮现心头,“难道说,这葬佛岭,曾是佛门内部某个试图挣脱‘净世契’、寻求真正‘涅盘’的秘密派系据点?而他们的行动,引来的不仅是灵山的清理,还有……天庭的剿杀?!”
为了维护那个所谓的“大秩序”,为了确保“净世契”的稳定运行,灵山与天庭,这两大看似对立的巨头,竟然在暗地里……联手了?!他们共同扑杀任何可能威胁到这盘“棋局”的意外因素!
“好一个‘大秩序’!”孙悟空冷笑一声,五指用力,将那青铜令牌捏得变形,“原来天庭从头到尾都知道!不仅知道,还是帮凶!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玉帝老儿!”
八戒气得浑身肥肉直抖:“难怪当年俺老猪调戏个嫦娥就被往死里整!他娘的,根本不是因为天条,是怕俺这‘天蓬元帅’知道得太多,坏了他们的好事!”
沙僧周身死寂之气翻涌,看向那些天兵尸骸的眼神充满了厌恶:“维护秩序?不过是为虎作伥,确保自身在餐桌上的位置罢了。”
这一刻,“三界棋局”的残酷性再次升级。执棋者并非只有那冰冷的天道与灵山,还有这看似超然物外、实则同样深陷其中、并主动维护这吸血秩序的天庭!
唐僧默然无语,只觉得心头沉重无比。灵山的背叛已让他信仰崩塌,如今连天庭也露出如此狰狞的面目,这三界,还有何处是净土?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他抬起头,望向那座半坍塌的石塔。剑佛云羿的剑意指引的“断点”,就在那石塔之下。那里,或许就藏着当年“涅盘计划”未能成功的秘密,也藏着云羿留下的、对抗这棋局的真正后手。
“走,进去看看。”唐僧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无论是灵山还是天庭,既然都已亮出獠牙,我等……唯有以牙还牙!”
四人不再隐藏,身形如电,直接冲向那座仿佛埋葬了无数秘密的残破石塔。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踏入石塔阴影的瞬间,远在九天之上,凌霄宝殿深处,一面巨大的、水波粼粼的仙镜之中,隐约映出了他们闯入葬佛岭核心区域的模糊身影。宝座之上,那尊贵无比的身影,缓缓睁开了那双俯瞰三界的眼眸,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