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入葬佛岭深处,周遭的煞气与混乱规则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如同粘稠的泥沼,不仅阻碍视线,更不断侵蚀着法力与神识。师徒四人不敢停留,凭借着孙悟空对云羿剑意传承的感应,在扭曲的地形与破碎的规则缝隙中艰难穿行,直到确认身后并无真正追兵,才在一处由三根倾倒的巨型石柱勉强构成的天然石穴下暂歇。
石穴内,弥漫着万年不散的尘埃与血腥味。八戒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道:“他奶奶的,这闻仲老儿,演戏给谁看呢?真要抓咱们,刚才那雷阵能留那么多破绽?”
沙僧默默检查着降妖宝杖,沉声道:“他确实未尽全力。那些雷将,亦有迟疑。天庭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唐僧盘膝而坐,小心地将那枚混沌石碎片与云羿的断剑放在身前。碎片触手冰凉,内里却仿佛有宇宙初开般的微弱悸动;断剑虽锈迹斑斑,但靠近时,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斩断虚妄的凌厉剑意隐隐刺痛皮肤。
“闻仲天尊……或许亦有不得已的苦衷。”唐僧回想起闻仲那复杂的眼神,以及最后那看似封堵、实则指引方向的雷光,轻叹一声,“看来,知晓真相并心存异议者,并非只有我们。”
孙悟空没有说话,他正全力消化着云羿剑意传承中关于此地“断点”的更多信息,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这片区域是葬佛岭真正的核心,煞气之浓,甚至开始幻化出各种扭曲的、由怨念与破碎规则构成的诡异幻象,耳边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佛号、道偈、厮杀声与哀嚎,扰人心神。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探查石穴外的情况时,火眼金睛却猛地捕捉到,在石穴入口处那翻滚的煞气中,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和蔼、手持拂尘的老者,身着天庭星官的祥云仙袍,周身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仙灵之气,与这葬佛岭的污秽死寂格格不入。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脸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却又深藏忧虑的神情。
正是天庭玉帝座前重臣,常司传达、调和之职的——太白金星!
“戒备!”孙悟空低喝一声,金箍棒瞬间入手,将唐僧护在身后。八戒和沙僧也立刻起身,兵器对准了那不速之客。天庭之人去而复返,而且来的还是这位以智谋和口才着称的老官儿,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然而,太白金星并未流露出任何敌意,他甚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疲惫:“大圣,天蓬元帅,卷帘大将,还有金蝉长老,不必惊慌。老朽此来,并非为擒拿诸位。”
“哼!”孙悟空冷笑,“不是来抓我们,难道是来请我们回去喝茶的不成?你们天庭的茶,俺老孙可喝不起!”
太白金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大圣说笑了。老朽此来,是受故人所托,亦是……为这三界苍生,留下一线希望之光。”
他目光扫过孙悟空四人,最终落在唐僧身前的混沌石碎片与断剑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复杂。
“故人?”唐僧心中一动,“金星所指的故人是……”
“乃是……昆仑故人。”太白金星语出惊人,他并未明说,但“昆仑”二字,已然指向了那位剑佛云羿的出身!“有些事,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天庭……亦有其难处。”
他这话,几乎是间接承认了天庭内部对于“净世契”的知情,以及存在的分歧!
“少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八戒不耐烦道,“有什么屁就快放!你们天庭到底是站哪边的?”
太白金星并未因八戒的无礼而动怒,反而叹了口气:“天庭……并非一体。玉帝陛下……有其考量与约束。雷部闻仲,方才之举,想必诸位已有所感。然天庭之内,如闻仲天尊般心存疑虑、却不得不奉命行事者,并非少数。亦有如老朽这般,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只能在规则边缘,略尽绵力者。”
他顿了顿,看向孙悟空,意有所指:“大圣当年大闹天宫,看似搅乱了秩序,实则……也惊醒了不少浑噩之人。只是,枷锁太重,积弊太深,非一日可破。”
孙悟空目光锐利地盯着太白金星:“那你今日来,想怎么‘略尽绵力’?”
太白金星拂尘轻扫,一道柔和的仙光打出,并非攻击,而是在石穴入口处布下了一层更隐蔽的隔绝禁制,防止外界窥探。然后,他才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老朽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第一,‘净世契’核心,并非唯一。灵山、天庭、乃至四海幽冥,皆有节点,相互勾连,构成网络。毁其一,难动根本,需同时破坏多处关键节点,方可撼动其根基。”
“第二,玉帝手中,掌握着部分‘契约’的次级权限,可调动‘天罚序列’,威力……足以威胁大罗。闻仲之前提醒,绝非虚言。”
“第三,道门祖庭……并非全然沉默。然时机未至,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混沌石碎片上,带着一丝希冀,“逆演混沌,确是可行之径。然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云羿道友当年……功败垂成,与此亦有关系。欲行此路,需寻得‘定混沌之物’,方可驾驭其力,而非被其吞噬。”
说完这些,太白金星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他最后看了一眼师徒四人,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嘱托:“前路艰险,望诸位……慎之又慎。若有朝一日,需寻助力,可往……北俱芦洲,‘星陨湖’一试。切记,莫要轻易相信任何表面的承诺,亦莫要……小觑了玉帝与如来的决心。”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彻底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煞气之中,那层隔绝禁制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穴内,师徒四人面面相觑,心中波澜起伏。
太白金星这番暗示,信息量巨大!不仅点明了破局的关键,透露了天庭内部的矛盾与玉帝的底牌,暗示了道门可能的态度,更是指出了继续“逆演混沌”道路的危险与必要条件,甚至留下了一个可能的盟友线索!
“这老官儿……说话说一半,藏头露尾的!”八戒挠了挠头,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沙僧沉吟道:“他冒着风险前来,所言应非虚假。只是身处其位,不能明言。”
唐僧抚摸着混沌石碎片,感受着其中那丝令人心悸又充满诱惑的混沌悸动,喃喃道:“定混沌之物……何处去寻?”
孙悟空则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思索与决断的光芒。太白金星的暗示,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几盏灯,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方向更加清晰了。
“不管怎么样,这葬佛岭的‘断点’,我们必须先拿下!”孙悟空站起身,目光投向石穴外那更加深邃的黑暗,“有了云羿前辈的后手,我们才能有更多的资本,去寻那‘定混沌之物’,去敲碎其他节点!”
师徒四人休整片刻,再次起身,沿着云羿剑意的指引,向着葬佛岭最核心、也是最终的那个“断点”,坚定前行。
而太白金星的暗示,如同一颗种子,已在他们心中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