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踏着星光铺就的路径,向着虚空洞府的深处行去。周遭那些演化生灭的混沌气团、灵气树木、道韵河流,仿佛都随着他的步伐而微微调整着自身的韵律,如同在迎接,又似在审视。
越是深入,虚空中的道韵便越是浓郁精纯,那些混沌气团的演变也愈发复杂精妙,时而化作龙凤呈祥,时而衍出山川地理,甚至隐约有生灵虚影在其中生老病死,演绎着完整的轮回。孙悟空行走其间,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种大道显化之中,体内那“定”与“变”的循环愈发圆融自如,仿佛他自身也成了这宏大演变的一部分。
不知前行了多远,前方虚空的景象陡然一变。
那些游离的混沌气团、灵气造物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空无与寂静。在这片空无的中心,悬浮着一团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光。它并非耀眼,却仿佛蕴含着所有的色彩;它并非巨大,却给人一种充塞天地、涵盖寰宇的错觉。光团缓缓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引动着整个虚空洞府所有规则的轻微震颤,仿佛它是这一切的心脏,是万道之源。
而在那光团之前,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盘坐。
那身影由纯净的光勾勒而成,轮廓依稀可辨,正是须菩提祖师的模样!只是这道身影更加虚幻,更加贴近道之本源,仿佛并非实体,而是由无尽的道韵与规则凝聚而成的一道…残影!
孙悟空停下脚步,心中明了。这恐怕是祖师留于此地,用于最终点拨,或者说,最终考验的一道神念化身。
他整理心绪,上前几步,在那残影前方恭敬站定,并未贸然开口,只是静静等待。
那光之残影并未睁眼,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一个平和、淡漠,仿佛自万道根源处响起的声音,直接在孙悟空的心神中回荡,不再带有任何个人情感,只剩下纯粹的“理”:
“观尔之行,察尔之悟。‘定’于心,‘变’于众,此念已具雏形,堪破表象,触及根本。”
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洗涤着孙悟空最后一丝浮躁。
“然,知易行难。三界浊浪,众生迷惘,旧网虽破,新惑复生。尔欲行此道,需明三要。”
光之残影缓缓抬起一只由光构成的手掌,指尖轻点虚空。
第一点,指向孙悟空自身。
“一,明己位。尔乃变数,亦是定锚。补天石承‘存续’之责,混沌气掌‘破立’之权。然,存续非固守,破立非毁灭。尔需于无穷变局中,持守本心那一点灵明不昧;亦需于维系存续时,不忘引入混沌,催生新机。过犹不及,分寸在心。”
这一点,如同刻刀,将“以定引变”的精髓更深地烙印在孙悟空神魂之中,让他明白自己在这盘大棋中的独特位置与双重使命。
第二点,指向那团作为核心的、无法形容的光。
“二,明道源。规则非死物,乃活流。尔所见扭曲天道,乃活流淤塞污浊之态。破妄非断流,乃疏浚。混沌之力,便是那疏浚之器,震荡之力。然疏浚之道,非一味猛冲,需顺势而为,察其淤结之因,导其归清之向。强行为之,恐致决堤,万物俱损。”
这一点,解答了孙悟空心中关于如何运用混沌之力的最后疑虑,指明了方向,也警示了风险。
第三点,光之残影的手指仿佛穿透了虚空,指向了冥冥中那动荡不安的三界。
“三,明众生。心为源,念为力。旧网因念而生,新序亦由念而起。尔欲疏浚规则,终极之道,在于净化众生心源。然,教化非强灌,觉醒需自悟。尔所能为,乃是以身作则,以战止殇,为众生开辟一方可见清明、可感自在之‘境’,播撒觉知之‘种’。待因缘汇聚,种子自会萌芽,心源自会渐清。”
这一点,彻底明确了孙悟空破妄之路的最终目标与根本方法——非以力强压,而是创造环境,启迪心灵。
三要阐述完毕,光之残影的手臂缓缓垂下。
“此三要,便是尔行路之基,亦是衡量尔功过得失之尺。”那纯粹理性的声音继续道,“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纵有万全之策,亦难保变数横生。最终成败,仍系于尔等抉择,系于众生心念转向。”
话音落下,那光之残影开始变得愈发虚幻,仿佛随时要消散于这本源之光中。
孙悟空知道,这最后的点拨即将结束。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请祖师示下,弟子此番离去,该当从何处着手,方能最快打开局面,播撒此种?”
光之残影微微波动了一下,那纯粹理性的声音给出了最后一个指引,清晰而明确: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三界之水,灵性最盛者,莫过于…幽冥黄泉,轮回之河。”
“轮回为基,牵扯众生魂魄,贯穿过去未来,乃规则运转之枢纽,亦是怨念、执念汇聚沉淀之所。若能梳理轮回,净化黄泉,便是直接撼动旧规则之根基,亦是为迷茫魂魄开辟新生之机,播撒觉知之始。”
“然,幽冥之地,关系重大,牵扯甚广,地藏坐镇,后土无言。其中艰险,尤胜灵山。”
“去与不去,如何为之,尔…自决。”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光之残影彻底消散,化作点点流光,融入了中央那团无法形容的光源之中,再也不分彼此。
虚空洞府深处,重归寂静。只剩下孙悟空一人,独立于那宏大本源之光前,脑海中回荡着祖师最后的指引——
幽冥地府,黄泉轮回!
这无疑是一个比直捣灵山更加釜底抽薪,却也更加凶险万分的方略!
孙悟空凝视着那团本源之光,眼中闪烁着明悟与决断的光芒。他对着光源,也是对着已然消散的祖师残影,深深一揖。
“弟子…明白了。”
“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大步离去。
步伐坚定,背影决然。
斜月三星洞之行,已然圆满。他找到了自己的“定”与“变”,明确了道路的方向与根本的方法。
接下来,便是返回那纷扰的三界,将这份领悟,付诸行动!
目标——幽冥地府,黄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