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炼场内,灰白的天光吝啬地洒落,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金蝉子·唐于静坐中维系着众人心境的平和,如同暗夜中不灭的灯塔。而在他的守护之下,具体的实务则落在了猪八戒与沙僧肩上——整顿这支仅存四人、且人人带伤的“残军”,并尽可能地利用此地环境,恢复、提升每一分可能的力量。
这一日,猪八戒结束了又一次胆战心惊的内部探查,变回原形,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营地边缘,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黑石上,唉声叹气:“唉,这鬼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死气,连根能吃的草都没有!再这么下去,不用灵山打进来,俺老猪就先饿死、憋死在这里了!”
他这话虽仍是抱怨,却也不全是虚言。他们携带的些许干粮早已耗尽,此地又无寻常生灵果蔬,对于仍需靠食水补充部分精力的八戒和尚未完全辟谷的其他人而言,确是个现实问题。更重要的是,长期处于这种绝对死寂、与世隔绝的环境,对心志是极大的考验,尤其是对心性本就跳脱的八戒。
沙僧默默地从调息中醒来,他看了一眼抱怨的八戒,又望向远处正在以混沌阴煞磨砺自身的铁扇公主,最后目光落在营地中央闭目静坐的金蝉子·唐身上。他明白,二师兄的抱怨虽显聒噪,却也点出了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生存,以及维持基本的战力与士气,不能仅仅依靠师父的心境维系和个人的苦修。
他站起身,走到八戒身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沉稳:“二师兄,抱怨无用。大师兄将此地安危与内部事务托付你我,我等需自行设法,维持基本用度,并尽可能提升实力。”
八戒翻了个白眼:“说得轻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哪儿找吃的?又怎么提升实力?难道真学那铁扇公主,引那要命的混沌气入体?俺老猪可还想多活几年!”
沙僧没有理会八戒的牢骚,他抬起手,指向古炼场中几处他之前布设结界时留意到的地方:“我巡查时发现,东南角那片低洼处,有极细微的水汽凝聚,虽非灵泉,却也清澈,经我以死寂之气略微过滤其中杂芜死意,或可饮用。虽不能果腹,但解渴尚可。”
八戒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有水?在哪?快带俺去瞧瞧!” 有水,至少能缓解部分生存压力。
沙僧却摇了摇头:“水源稀少,需节制使用。再者,仅靠饮水,终非长久之计。” 他目光转向那些遍布古炼场、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苔藓和少数几种能在混沌之气中艰难存活的、形态怪异的菌类,“此地草木虽异,未必全然不可用。我观有些苔藓蕴含微弱生机,有些菌类虽带毒性,但其结构或可解析,若能找到中和之法……”
他曾在流沙河底吞噬过往行人,对世间万物属性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辨别力,后来皈依,此能虽封存不用,但见识犹在。如今在这绝境,这份能力似乎有了用武之地。
八戒听得半信半疑,但见沙僧说得认真,也收起了几分玩闹之心:“你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在这鬼地方,‘种’吃的?或者找那些发光的玩意儿试试能不能吃?”
“可做尝试。” 沙僧言简意赅,“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又看向八戒:“二师兄,你之天罡变化,不仅可用于探查,亦可模拟此地混沌气流,辅助我进一步凝练寂灭结界,使其更具迷惑与防御之效。此外,你伤势未愈,强行吸纳混沌之气确有不妥,但可尝试引导其中相对温和的‘变化’之意,与你天罡变化之道相印证,或能另辟蹊径,加速道基修复。”
八戒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变化之意?这……俺老猪倒是没细想过……” 他以往运用天罡变化,多是追求形似与神通,从未深入思考过其与天地规则,尤其是与这混沌之气的关联。经沙僧这一点拨,似乎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还有,” 沙僧的目光投向远处那些散落的、早已失去活性的巨大骨骸,“那些上古遗骸,虽灵气尽失,但其材质历经万古混沌冲刷而不腐,坚硬异常。或可采集些许,由我以寂灭之火煅烧,尝试打造些简陋器具,乃至修补我等兵甲。”
悟空的金箍棒自是无需修补,但八戒的九齿钉耙在连番大战中已有损毁,沙僧的降妖宝杖也需要温养,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更是灵光黯淡。若能恢复一二,也是不小的助力。
八戒听着沙僧一条条清晰可行的建议,心中的烦躁与茫然渐渐被一种务实的态度取代。他虽然懒散,但并非愚笨,深知沙僧所言确是当下最实际的道路。
“行吧行吧……” 八戒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就按你说的办!找水、辨认那些发光的玩意儿俺来!帮你凝练结界也行!不过那些硬骨头,可得你来弄,俺老猪这身子骨,可敲不动那玩意儿!”
沙僧点头:“自然。”
两人不再多言,立刻行动起来。
沙僧继续巩固、优化着他的寂灭结界,并开始有目的地收集那些散落的巨大骨骸,寻了一处相对稳固的区域,引动此地残留的混沌死意,混合自身寂灭之气,化作苍白色的火焰,尝试煅烧骨材。过程缓慢而艰难,但他极有耐心。
猪八戒则振作精神,先是跟着沙僧去确认了那处细微的水源,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些许过滤后的清水。随后,他便发挥其天蓬元帅统御水军时锻炼出的细致(虽然平日不显),开始认真观察、分辨起古炼场中那些奇特的苔藓与菌类。他时而化作微小的虫豸近距离观察,时而催动微弱法力感知其内部能量流转,甚至冒险舔舐极其微小的样本,以其强悍的肉身硬抗可能存在的毒性,以做分析。虽然过程磕磕绊绊,好几次被古怪的毒素弄得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但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和对“食物”的执着,竟真的让他找到了两三种毒性微弱、蕴含生机可勉强充饥的苔藓,以及一种需要以特定混沌气流冲刷才能去除毒性、但能提供不少精元的怪异菌类。
他还尝试着按照沙僧的提示,在调息时不再强行吸纳混沌之气,而是去感受、模拟其中那无常的“变化”真意,与自身天罡变化之术相互印证。起初不得其法,但渐渐竟真的摸到了一些门道,感觉体内溃散的仙元似乎多了一丝活性,修复速度隐隐加快了一丝。
金蝉子·唐感知到两人的行动与变化,并未干涉,嘴角反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继续沉浸在他的“心灯”重燃之道中。
铁扇公主依旧在远处苦修,但对营地内逐渐兴起的那点微弱的“生机”与“协作”,也并非毫无所觉。
这支残军,在失去了最强战力悟空之后,并未就此消沉。在金蝉子·唐稳坐中军、沙僧务实整顿、八戒被迫发挥潜能之下,竟开始在这片绝地之中,如同石缝里挣扎的小草,一点点地重新扎根,汲取着微薄的养分,顽强地维系着存在,并积蓄着反击的力量。
整顿残军,非一日之功。
但希望,往往就孕育在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坚持与努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