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杰米斯拽着江镇的袖子走得飞快,灰布衫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几片碎纸。“小友你瞧,那破酒馆的招牌虽旧,龙舌兰可地道。”老人的胡子翘着,眼角皱纹里全是得意,“博文那老神棍总笑我只会翻古籍,今儿我带个能解他预言的贵人去——”
话音未落,酒馆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混着霉味的麦酒酸气扑面而来。
江镇抬眼便见角落里的方桌旁,坐着个穿靛蓝道袍的干瘦老头。
那老头正捏着半块黑面包往嘴里塞,见他们进来,手指在桌沿重重一叩:“杰米斯!
你欠我的松子酒呢?“
“咳,这不是带贵人来了么?”杰米斯松开江镇的袖子,挺直腰板往桌前一坐,指节敲得木桌咚咚响,“三少爷,这是博文,当年在王都混过江湖的‘神算子’——”
“打住打住。”博文抹了把油光光的嘴角,眯起的小眼睛在江镇身上扫来扫去,“月白锦袍,眉骨带煞,掌心有薄茧——这位小友不是读书的,倒像练过武。”他突然从道袍里摸出卷发黑的羊皮卷,又摸出根缺了头的蜡烛,“且看老夫为你占上一星......”
“等等。”江镇盯着他指尖——那指甲缝里沾着墨汁,和前世见过的街头画符先生如出一辙。
他挑了挑眉,“博先生的星盘呢?
占星不用星盘,倒用蜡烛?“
博文的手顿在半空,羊皮卷“啪”地掉在桌上。
杰米斯急得直搓手:“老神棍你倒是露一手啊!”
“小友好眼力。”博文干笑两声,突然抓起江镇的手腕。
他的指腹粗糙,按在脉门上时,江镇分明感觉到对方在数心跳——和前世那些装模作样的郎中一个套路。“你这脉象......”博文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血光!
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哦?”江镇垂眸盯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宝鉴》纹身这会儿倒没发烫,反倒是前世当混混时学的骗术记忆翻涌上来。
他屈指敲了敲博文的道袍下摆——那里沾着半块酱渍,和酒馆柜台边的腌菜坛一个颜色,“博先生的血光,莫不是在腌菜坛边摔了?”
杰米斯“噗”地笑出声,博文的脸涨得通红。
他猛地抽回手,抓起桌上的蜡烛往怀里塞:“老夫这是警示!
警示懂吗?“
“警示得对。”江镇摸着下巴,前世被老千坑过的记忆突然清晰——当年在赌坊,他也是这样看那些装神弄鬼的人。
他故意叹气,“只是博先生的预言,和我家老仆说的‘出门要带伞’倒有几分像。”
“咳!”杰米斯赶紧扯了扯博文的袖子,又朝江镇挤眼睛,“小友莫怪,老神棍就爱吓唬人。
来,酒保!
上三坛龙舌兰,再切盘酱牛肉!“
酒保应着声端来陶坛,江镇刚接过酒碗,便见博文突然捂住肚子:“哎呦哎呦......”他弓着背往桌下缩,“我这老寒胃又犯了!
得回客栈取药......“
“巧了!”杰米斯跟着弯腰,手死死捂着腰,“我这旧伤也发作了......小友你慢用,我们去去就回!”
两人一左一右往门口挪,博文的道袍下摆扫过桌角,带翻了蜡烛——那蜡烛“啪嗒”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张旧纸牌,正是赌场里常见的梅花K。
江镇盯着地上的纸牌,又看看两人急着往外钻的背影。
杰米斯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博文忙扶住他,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憋不住地往上翘。
“两位的伤,好得倒快。”江镇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龙舌兰辛辣刺喉,倒和前世那些骗子的套路一个味儿。
他摸出钱袋放在桌上,酒保立刻眉开眼笑地凑过来:“三少爷,一共五枚银币。”
钱袋里的银币叮当作响,江镇数出五枚推过去。
窗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他侧耳听去——
“老杰,这小友可比你说的精!”是博文的尖嗓子。
“精好啊,精才有意思。”杰米斯压低声音,“下顿去玫瑰厅,听说那的烤鹿腿肥得流油......”
江镇垂眸笑了笑,指腹蹭过心口的《宝鉴》纹身——这会儿倒温温的,像在应和他此刻的无奈。
他站起身,酒馆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合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回斗神学院的路上,风里飘来桂花香。
江镇刚拐过宿舍区的拱门,便见阿里扎从台阶上跑下来,额角沾着汗:“三少爷!
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江镇挑眉。
阿里扎搓了搓手,欲言又止:“海伦小姐的人刚来,说......说有重要的事等您回去商量。”
江镇望着宿舍楼上透下的灯光,《宝鉴》纹身在衣料下轻轻发烫。
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月白锦袍,嘴角扬起半分笑意——这江湖骗子的局,倒比家族里的算计痛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