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炭火噼啪炸响,江镇掀帘回来时带起一阵冷风,将案上的羊皮卷吹得哗啦作响。
剔骨正低头擦拭金魄剔骨钩,金属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方才江镇说要单独和他谈圣器的事,他特意支开了小贝贝去厨房热羊奶。
“三少爷。”剔骨将钩子轻轻搁在樟木匣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钩身的云雷纹,“您...是要商量沁水云旗的归属?”
江镇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露出腰间那方旧木匣。
他坐下来时,匣中传来细微的玉牌碰撞声——这声音让剔骨的呼吸陡然一滞。
昨夜替主子整理行装时,他瞥见匣底压着半块刻满符文的玉牌,和今日江镇握在掌心的那半块,严丝合缝能拼成完整的“归真”二字。
“我想把沁水云旗和你的金魄剔骨钩融了。”江镇直入主题,指节叩了叩桌上的青玉瓶,里面泡着的冰蚕正吐着银线,“十级水系圣器,八级金属系,理论上能炼出复合圣器。”
剔骨的手指猛地收紧,云雷纹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喉结动了动,强作镇定道:“三少爷的决定自然是最妥当的。
只是...这钩子跟了我十年,若能与云旗同修,倒是件幸事。“
江镇眯起眼。
他太熟悉剔骨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当年在黑风崖,这汉子被剥了三层皮都没皱过眉,此刻耳尖却泛起不正常的红。
他伸手按住对方手背:“你想要。”
剔骨的瞳孔骤然收缩。
“别否认。”江镇轻笑,指腹擦过金魄剔骨钩的锋刃,“你看云旗的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狼见着鹿。”他忽然倾身凑近,声音放得极轻,“你想要神境。”
帐外的雪狼突然发出低嚎。
剔骨猛地抽回手,后背抵在毛毡墙上,喉结上下滚动:“三少爷...我只是个剥皮匠出身的斗神,哪敢...”
“剥皮匠怎么了?”江镇抄起云旗,水蓝色的旗面在炭火前泛起粼粼波光,“当年老院长说,圣器认主看的是执念。
你的执念是剥尽世间不平骨,云旗的执念是涤净天下浑浊水——合该凑一对。“
他将云旗往钩上一搭,两股能量瞬间纠缠。
剔骨眼睁睁看着水纹爬上金钩,原本冷硬的金属表面竟泛起流动的蓝光,像深潭里游动的银鲨。
他的心跳突然快得离谱,掌心沁出冷汗,连呼吸都带上了颤音:“这...这是共鸣?”
“屏息。”江镇咬破指尖,血珠滴在两件圣器交叠处。
红、蓝、金三色光晕腾起,将两人笼罩其中。
剔骨感觉有根细针直刺眉心——那是云旗在试探他的神魂。
他咬着牙不吭一声,额角青筋暴起,直到云旗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旗面上的九瓣莲花竟缓缓转动起来。
“成了。”江镇撤手后退,袖摆扫落案上的茶盏。
新出炉的圣器悬在半空,刀身一半是流动的水银,一半是淬了冰的精金,刃口处泛着鲨鱼齿般的倒刺。
剔骨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刀柄,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分明看见自己站在云端,脚下是翻涌的云海,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跨过这道坎,你就是神。”
“噗——”他踉跄着撞翻药柜,嘴角溢出黑血。
那是神魂受激的反噬。
江镇皱眉要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剔骨盯着掌心的鲨锯弯刀,眼睛亮得吓人:“三少爷,我要成神。
十年,最多十年!“
帐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三度。
江镇后退半步,指尖按在腰间木匣上。
他看着剔骨泛红的眼尾,听着对方急促的喘息,忽然笑了:“剥皮匠成神,倒比那些坐享神恩的教皇有意思。”他伸手拨弄刀身上的水纹,“只是...你知道剥皮成神需要什么吗?”
剔骨的呼吸一滞。
“需要剥下神的皮。”江镇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教皇头顶那圈众神金环,据说封着七位真神的神魂。
若能...“
“不可!”剔骨猛地攥住他手腕,指力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萨马九世是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金环上的神纹连斗神都近不了身!
三少爷你若动这个念头...“
“嘘——”江镇抽回手,指腹擦过他手背的旧伤疤,“我逗你的。”他转身掀开帐帘,阳光劈头盖脸照进来,“去把阿里扎叫来,该试刀了。”
剔骨望着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劝。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鲨锯弯刀,刀身映出他扭曲的倒影——那双眼不再是剥皮匠的冷硬,倒像淬了火的钢,烧得发烫。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圣殿金顶下,教皇萨马九世正摩挲着头顶的金环。
他面前的水晶球里浮着几缕黑烟——那是昨夜圣器库失窃留下的残魂。
“大人,布罗克曼公爵的信。”侍者捧着银盘躬身,“他说沁水湖最近异动频繁,恐有...”
“滚。”萨马九世捏碎水晶球,碎渣扎进掌心,血珠滴在金环上,竟发出刺啦的灼烧声。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穿墨绿外袍的年轻人——江镇离开时,他分明在对方腰间的木匣上,闻到了龙涎香。
“传罗兰德主教。”他扯下颈间的神谕项链,“让他去查查布罗克曼最近在沁水湖搞什么鬼。”
侍者退下时,金顶外的风突然大了。
几片银杏叶被卷进来,落在萨马九世脚边,叶面上隐约映出鲨锯弯刀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