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蝶扑落在江镇肩头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指尖还凝着未散的水雾。
雪姬的白发蹭过他鼻尖那缕苦香仍在,她的后颈贴着他掌心,比冰棱还凉的温度透过粗布道袍渗进来——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与异性有这样近的接触。
“咳...”雪姬突然直起身子,浑浊的眼珠里促狭的光褪得干干净净,却在垂首时露出耳尖薄红,像被磷火染了色,“三少爷,老身脚力不济,倒让您见笑了。”她指尖极快地在他手背上点了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磷火粉,“康斯坦丁后颈龙鳞有隙,当年龙墓壁画上记着,逆鳞下三寸是命门。”
江镇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胸腔的响,比康斯坦丁的音波还震得人发慌——这老姑娘方才分明是故意“脚滑”,可此刻又装得像个正经传道的老尼。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扫过正与康斯坦丁对峙的剔骨。
那杀手眼尾鬼纹幽绿如鬼火,青铜铃铛在掌心转了个圈,正等着他指令。
“碎魂音改刺后颈三寸。”江镇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目光却始终锁着康斯坦丁蛇瞳里翻涌的熔金。
康斯坦丁显然没把这两个凡人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他甩了甩脖颈上的人骨项链,金属鳞片擦出刺耳的响:“圣凯因的杂种,你以为请个杀手就能...”话音未落,一道细若蚊蝇的音波已擦着他下颌刺向颈后。
龙鳞震颤的脆响混着闷哼。
康斯坦丁猛地偏头,蛇瞳骤然收缩成竖线——方才那道音波竟擦着逆鳞缝隙钻了进去,在他颈侧划出道血痕。
他这才注意到那杀手的铃铛纹路与冥界镇魂铃极像,指节捏得发白:“冥界的狗东西,你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三少爷的承诺,比龙墓里的宝藏金贵。”剔骨的声音像刮过墓碑的风,脚尖一点石壁,整个人如鬼影般欺近。
青铜铃铛第二次晃动时,音波化作三张无形网,将康斯坦丁退路封了个严实。
江镇看着康斯坦丁脖颈渗出的血珠,心跳总算稳了些。
他摸出腰间玉牌攥紧——这是史蒂夫送的避毒玉,此刻触手生温,倒像在给他壮胆。
雪姬不知何时退到他身侧,道袍下摆沾着磷火粉,在阴影里泛着幽蓝,像她方才贴过来时,鬓角那抹让人心慌的光。
“小心锁链!”雪姬突然低喝。
江镇抬头的瞬间,康斯坦丁胸口龙晶爆发出刺目黑芒。
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突然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嗡响——每根锁链都缠着半腐的龙鳞,此刻竟与康斯坦丁的音波产生共鸣,在石道里织出张看不见的网。
“想跑?”剔骨的鬼纹突然暴涨三寸,铃铛在掌心捏得变形。
他反手甩出七枚骨钉,每枚都钉在锁链与龙鳞的连接处。
音波与骨钉相撞的瞬间,石道顶的磷火蝶被震得粉碎,幽蓝光点落了两人满头。
“龙翼!”雪姬的声音像刺破黑夜的剑。
剔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旋身跃起,青铜铃铛重重砸在康斯坦丁右肩——那里本该是龙翼的位置。
一声闷响混着骨骼断裂声炸响,康斯坦丁右肩突然凹陷下去,半片金属鳞片簌簌坠落。
他仰头发出嘶吼,蛇瞳里熔金褪成死灰:“你...你看得见我的龙翼?”
“龙翼藏在鳞下三寸,共鸣时会鼓出半寸。”雪姬退后两步,道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老身眼拙,倒让龙主见笑了。”
江镇盯着康斯坦丁肩头的伤口。
血珠混着黑雾往外冒,那锁链竟像活物般钻进血肉里汲取能量。
他摸出逝雪剑,剑鸣突然变得清亮,像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而雪姬鬓角的磷火粉不知何时掉了,露出块淡青胎记——形状竟与他在家族秘典里见过的“天目”纹路有七分相似。
康斯坦丁捂着右肩后退,蛇瞳死死锁着雪姬。
人骨项链在他胸前摇晃,每颗骨头上都刻着细小符文,此刻正随着他的喘息发出微光:“你...不是普通的道姑。”
雪姬垂眸整理道袍,指尖轻轻拂过那处胎记。
磷火在她眼底跳动,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康斯坦丁脚边,像道无形的锁链:“龙主多心了,老身不过是沁水湖烧火的。”
江镇握紧逝雪剑。
他能感觉到剑身上的震颤越来越急,像在提醒他什么。
石道外突然传来青瓢兽的尖叫,那是阿里扎带着援军到了。
康斯坦丁的目光在雪姬和江镇之间转了两转,突然抓起块龙鳞碎片砸向石壁。
“这局,我记着。”他的声音比之前低了三分,金属鳞片碰撞的响里多了丝狼狈,“圣凯因的杂种,还有你...”他盯着雪姬,蛇瞳缩成针尖,“咱们的账,来日方长。”
话音未落,康斯坦丁的身影已融进石壁阴影里。
锁链的嗡鸣渐渐远去,只余石道顶未散的磷火,像无数双眼睛,静静看着雪姬鬓角那抹淡青胎记。
康斯坦丁的身影刚要融入石壁阴影,石道外突然传来青瓢兽的嘶鸣——阿里扎带着铁卫撞开石门,七柄淬毒长矛呈扇形刺来。
龙鳞与矛尖相撞迸出火星,康斯坦丁骂了句脏话,金属鳞片下的肌肉骤然紧绷,竟生生将长矛震断。
但这一耽搁,剔骨的青铜铃铛已缠住他左脚踝,音波如细索勒进龙鳞缝隙。
“跑?”江镇攥紧逝雪剑,剑鸣里裹着冷意,“康斯坦丁阁下,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康斯坦丁蛇瞳骤缩,甩动脖颈上的人骨项链。
那些刻着符文的骨头突然发出幽绿光芒,锁链上的腐鳞竟开始蠕动,像无数条黑虫往他心口钻。
他痛得闷哼,却在视线扫过雪姬时突然暴喝:“说!
你到底是谁?
沁水湖烧火的道姑能看出龙翼藏处?
能认得逆鳞三寸?“
雪姬被这声吼震得后退半步,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磷火粉。
她抬眼时,淡青胎记在幽光里泛着瓷白,声音却稳得像山涧流水:“老身确实在沁水湖烧过三十年火。”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鬓角胎记,“但二十年前,老身得了本《天目经》。”
江镇的呼吸一顿。
他记得家族秘典里记载,“天目”是上古方术,能破万物隐障——雪姬方才精准点出康斯坦丁的龙翼位置,原来全仗这双“眼”。
可这等秘术,她竟当着敌人的面直言?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若康斯坦丁背后势力知晓,雪姬怕是要惹上大麻烦。
“天目?”康斯坦丁的蛇瞳剧烈收缩,人骨项链的符文突然明灭不定,“难怪...难怪你能...”他突然嗤笑一声,金属鳞片摩擦出刺耳的响,“倒比那些藏头露尾的老东西实在。”
江镇望着雪姬鬓角的胎记。
她的道袍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灶灰,可此刻在磷火里,那抹淡青倒像块被擦亮的玉。
他喉结动了动,压下心底那丝异样——或许这老姑娘,真如她表现的这般直白。
“龙主既然问清了,”江镇上前半步,故意用亚力的沙哑嗓音开口(这是他伪装的身份),“不如说说那些锁链?
能让巨龙吃痛的宝贝,总该有个来头。“
康斯坦丁的笑声突然梗在喉咙里。
他低头盯着胸口翻涌的黑雾,锁链上的腐鳞正簌簌脱落,露出下面暗红的龙晶。
人骨项链突然烫得他手腕发红,他猛地扯下项链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白:“弗朗西斯...那个老东西!”他抬头时,蛇瞳里的熔金全化作猩红,“他说这锁链是护龙宝,说能帮我突破龙墓诅咒!
可这根本是...“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是他当年欠我母亲的债!“
雪姬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康斯坦丁攥紧的人骨项链,那每颗骨头上的符文,竟与她在沁水湖经卷里见过的“往生咒”有几分相似。
道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补丁——那是她替厨房老妇补的,针脚歪歪扭扭。
“三少爷,”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走的磷火,“老身去看看阿里扎的伤。”不等江镇回应,她已转身走向石道外的铁卫,道袍下摆扫过康斯坦丁脚边的阴影,像在替他盖上块遮羞布。
江镇望着雪姬的背影。
她的脚步比来时稳了些,可发间那缕白发仍在磷火里晃,像根细针扎在他心上。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他才收回目光,指尖在玉牌上重重一按——这是史蒂夫教他的解伪装手法。
“康斯坦丁阁下,”江镇的声音褪去沙哑,恢复原本的清冽,“现在,该说说锁链的来历了。”
康斯坦丁猛地抬头,蛇瞳里翻涌的猩红骤然凝固。
他盯着江镇腰间的圣凯因家徽,又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的锁链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在龙晶上投下个极小的锁头影子。
他的喉结动了动,手指缓缓抚上那锁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像是在等待某种只有他能听见的召唤。
石道顶的磷火突然暗了一瞬。
江镇望着康斯坦丁指尖下的锁头,逝雪剑在鞘中发出嗡鸣,像在提醒他——这锁头里藏着的,或许比康斯坦丁的秘密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