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兽饲养基地的木栅栏在晨雾里泛着青灰,江镇翻身下马时,马靴碾过满地湿滑的苔藓。
小贝贝从他肩头探出脑袋,肉乎乎的手指戳向天井方向:“阿爹,香香的石头在井边!”
阿里扎牵着马去马厩,江镇蹲下身,用指腹蹭了蹭小贝贝沾着奶渍的下巴:“等阿爹看完石头,给你摘基地后坡的野莓好不好?”孩子咯咯笑着扑进他怀里,发顶的小揪揪扫过他下巴,像团会动的棉花。
史蒂夫的铁剑突然磕在他后背:“先看正事。”江镇抬头,正撞进大哥绷紧的下颌线——史蒂夫的视线越过他肩头,落在天井旁七歪八扭的胡胡兽尸体上。
那些本该圆滚滚的白色兽类此刻瘦成皮包骨,嘴角还凝着黑血,连最温顺的幼兽都龇着尖牙,仿佛临死前受了极大惊吓。
江镇的指尖在石砖上轻轻一叩。
天井边缘的青苔下,突然泛出几点幽蓝——他屈指一弹,冰锥破空而出,精准凿开石缝。“叮”的一声轻响,半块拇指大的星陨晶滚落在地,表面还沾着未干的黏液。
“胡胡兽的唾液。”江镇捏起晶块,触感凉得刺骨,“菲利普说它们的唾液能解魔族追踪术,但这里的兽类......”他蹲下身,掰开一只成年胡胡兽的嘴,露出牙龈上细密的血泡,“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灼烧。”
“井喷过。”史蒂夫突然开口。
江镇抬头,见他正用剑尖挑起井边的泥块——潮湿的泥土里混着焦黑的碎石,“昨夜山雾散前,我听见地鸣。”他踢了踢脚边的兽尸,“这些家伙是被井里喷出来的东西烫死的。”
江镇的瞳孔微缩。
他记得昨夜小贝贝的梦——“天井里有发光的石头”,可此刻井中只有浑浊的死水,水面浮着几片焦黑的鳞甲。
他伸手触碰水面,指尖刚浸入就像被火燎了般缩回——水温竟有六十度。
“罚罪之城的传送阵需要地脉核心。”江镇低声道,掌心的冰剑隐隐发烫,“而地脉异动时,会喷发出......”
“炼金材料。”史蒂夫接得极快,目光扫过他掌心的星陨晶,又落在井边其他泛着金属光泽的碎石上,“安杰斯要这些做什么?”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史蒂夫的铁剑“嗡”地出鞘半寸,江镇却按住他手腕:“是库尔斯克的人。”他侧耳听了听,“十二骑,带头的是胡克。”
“海蒂。”史蒂夫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江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基地西侧的草垛后,裹着灰斗篷的少女正弯腰捡柴,发梢露出的银蓝色挑染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那是三天前“死”在库尔斯克族长剑下的海蒂,布罗克曼家最年轻的药剂师。
“你故意......”
“他们要证据。”史蒂夫的声音像块磨过的铁,“布罗克曼勾结叛族的证据,现在我给他们。”他把铁剑往江镇手里一塞,“去陪老太太,我给你拖时间。”
话音未落,十二骑已冲进基地。
为首的红袍老者勒住马,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睁——他认出了海蒂。
“贱种!”胡克的马鞭抽断了半根木栅栏,“你该在乱葬岗喂乌鸦!”他身后的骑士纷纷拔剑,马蹄踏碎了满地胡胡兽的尸体。
海蒂被吓住了,柴禾“哗啦”掉了一地。
江镇刚要动,史蒂夫已拦在他身前:“看好天井。”他逆着剑光迎上去,铁剑与胡克的玄铁刀相撞,火星溅在江镇脸上,烫得生疼。
“三少爷。”
江镇转身,伊丽莎白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她拄着镶翡翠的拐杖,银发在风里飘得像团雪,可眼底的光比胡克的刀刃还利:“他们要我交人,要我断了和圣凯因的仇。”她指节捏得发白,“但小海蒂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替我试了十七次毒......”
胡克的刀劈碎了史蒂夫的左肩甲,江镇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看见大哥后背渗出的血,却也看见史蒂夫的剑尖正慢慢逼近胡克的喉结——不是杀招,是戏耍。
“该我了。”江镇轻声说。
他走向冲突中心,冰剑在掌心凝结成半透明的光刃。
胡克的刀势一顿,因为他看清了来者是谁——圣凯因家最不成器的三少爷,此刻眼里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
“江三少?”胡克嗤笑,“你以为圣凯因能护你......”
“圣凯因?”江镇打断他,冰剑挑起胡克的刀背,“从今天起,护我的只有我自己。”他手腕一翻,冰刃划开胡克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烙下朵冰莲,“库尔斯克要战,我奉陪;要和,就把安杰斯给你们的毒酒吐出来。”
雪姬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这个总爱抱酒坛的斗神传人,此刻腰间的青铜酒壶在发烫,眼神却像在看一场必赢的赌局——有期待,也有不安。
胡克捂着流血的手臂后退两步,突然转向伊丽莎白:“老东西,你选!
是交人,还是和圣凯因一起下地狱?“
伊丽莎白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
江镇注意到她身后的管家老约翰突然摸向腰间——那是只有家族死士才有的动作。
他没说话,只是将冰剑指向天井方向,那里的井水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往上钻。
晨雾又起时,江镇听见老约翰的靴底蹭过碎石的声响。
很轻,却像根针,扎进了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