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院子,胡克的玄铁刀还架在史蒂夫肩甲碎裂处,血珠顺着刀脊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星子。
伊丽莎白的翡翠拐杖尖深深嵌进泥里,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她听见了,在胡克的马蹄声里,在史蒂夫的剑鸣里,还有更细微的,来自廊下那丛金盏菊后的抽噎。
“奶奶......”
十二岁的马克从花丛后钻出来,鼻尖挂着鼻涕,小手指死死抠住海蒂的裙角。
这孩子是布罗克曼家最受宠的小少爷,此刻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筛糠:“海蒂姐姐......她、她上个月偷拿了地窖的银烛台,还说要把圣凯因的秘密卖给库尔斯克!”
“马克!”海蒂的柴禾篓“哐当”砸在地上,眼眶瞬间红得滴血,“你发什么疯?”
胡克的浑浊眼珠突然亮起来,像是饿狼见了猎物。
他甩开刀上的血,刀尖挑起马克的下巴:“好小子,会挑软柿子捏。”转头又冲伊丽莎白笑,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得像道疤,“老东西,你家孙子都招了,这贱种留着是要养虎为患?”
伊丽莎白的拐杖“咔”地裂开道细纹。
她望着马克颤抖的睫毛,那是她亲手喂大的孩子,去年冬天还趴在她膝头背家族族谱;又望着海蒂煞白的脸,这丫头十六岁就替她试毒,舌头上至今留着紫斑——可此刻,小孙子的指认像把刀,捅碎了她维持三十年的家族体面。
“马克。”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去柴房跪着。”
“奶奶我错了!”马克尖叫着去抓她的裙角,“是海蒂逼我......”
“啪!”
耳光声比胡克的刀鸣还响。
马克被扇得撞在石磨上,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
伊丽莎白攥着颤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关地牢,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她转身时银发扫过海蒂的脸,“你呢?”
海蒂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砸在泥里:“您要听真话?
好啊——“她踉跄着冲向胡克,发簪散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我供!
史蒂夫带亚力和雪姬去圣特鲁打断了暗刑,他们用斗神血脉开的门!
您不是要交人吗?“她猛地转头,瞳孔里燃着自毁的火,”您总说布罗克曼家的血比金子纯,可您自己呢?
当年为了联姻,把我妈嫁给那个酒鬼伯爵,她死的时候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住口!”伊丽莎白的拐杖砸在海蒂脚边,震得青石板蹦起碎石,“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库尔斯克要的是借口,是圣凯因的把柄——“
“所以您就拿我当牺牲品?”海蒂的声音拔高成尖叫,“当年试毒是我,去边境送密信是我,现在要被扔出去喂狼的还是我!
您说布罗克曼家的荣耀,可荣耀能换命吗?“
晨雾里突然响起金属摩擦声。
胡克的刀已经收进鞘里,目光却像条蛇,顺着雪姬的腰肢往上爬——那女人抱着发烫的青铜酒壶站在江镇身后,酒气混着斗神血脉特有的灼热,在空气里蒸腾成诱人的雾。
“圣凯因的废物,斗神的遗孀。”胡克舔了舔嘴唇,脚步不自觉往雪姬那边挪,“这娘们比交人划算。”
江镇的冰剑突然泛起冷光。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史蒂夫的血还在滴,海蒂的哭声像根刺扎在耳膜,可此刻最烫的,是雪姬站在他身后时,后背传来的温度。
他想起三天前雪姬醉着说“斗神传人不怕死,怕的是没人撑腰”,想起她替他挡过的那支淬毒弩箭,箭头至今还插在他床头的木块上。
“胡克大人。”他往前走了半步,冰剑在掌心转了个花,“雪姬是我要护的人。”
“你?”胡克笑得直拍大腿,“圣凯因的三少爷,连家族试炼都过不了的废物,也配说护人?”他突然暴起,玄铁刀带着风声劈向雪姬后颈——这一刀他练了十年,专破斗神血脉的护体气劲。
但刀没劈下去。
江镇的冰剑刺穿了胡克的右肩。
半透明的光刃从肩胛骨穿出,在晨雾里凝成冰晶,映出胡克扭曲的脸。
“我护不了圣凯因。”江镇的声音像冰锥,“但护她,够了。”他手腕一拧,冰刃在胡克肩骨上刻出朵六瓣冰莲,血珠顺着花瓣纹路往下淌,“库尔斯克要战,我接;要雪姬......”他突然抬腿,膝盖重重撞在胡克小腹,把人踹得飞出去撞翻石桌,“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胡克趴在地上咳血,玄铁刀滚进泥里。
他抬头时,正看见江镇弯腰捡起那把刀,刀锋在他眼前划出冷光。
晨雾漫过刀背,模糊了江镇的表情,却清晰映出他眼底的火——那不是世家公子的傲慢,是野兽护崽时的凶光。
“三......三少......”史蒂夫捂着左肩走过来,血浸透了半件外衣,却笑得像捡了宝贝,“这刀,借我耍耍?”
江镇没答话。
他望着胡克抽搐的右腿——那是八级斗神的标志,可此刻在泥里蹬得像条翻白的鱼。
雪姬的手搭上他后背,酒壶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混着她低低的笑:“看来有人要当英雄了。”
胡克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
江镇眯起眼——那血里泛着幽蓝,是安杰斯公爵最爱的“月蚀”毒。
他蹲下身,冰剑抵住胡克喉结:“安杰斯给你的毒酒,好喝吗?”
胡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说话,却只咳出更多黑血。
江镇站起身,冰剑在掌心化为雾气。
他望着伊丽莎白颤抖的背影,望着海蒂蹲在地上捡柴禾的身影,最后望向雪姬——她正把青铜酒壶凑到唇边,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在领口洇出深色的花。
“三少爷。”史蒂夫的声音里带着笑,“该回圣凯因了吧?”
江镇没回答。
他望着胡克逐渐微弱的呼吸,听着晨雾里传来的马蹄声——那是库尔斯克的后援到了。
雪姬的酒壶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像是某种封印裂开的声音。
他摸了摸腰间的《莲花宝鉴》,经书在发烫,烫得他想起老道葡萄说的话:“善功够了,该见血了。”
胡克的手指在泥里抓出五道血痕。
他望着江镇的背影,突然发出含混的嘶喊:“你杀不死我......安杰斯大人......”
江镇脚步一顿。
他转身时,晨雾刚好散开,阳光照在冰剑残留在胡克肩上的冰莲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雪姬的酒气裹着斗神血脉的灼热涌过来,在他身侧凝成无形的屏障。
“杀不死?”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飘向胡克,“那就多杀几次。”
胡克的瞳孔里映出江镇举起的手。
那只手心里,正重新凝结出半透明的冰刃——比之前更锋利,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