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基地内,气氛凝重。林雪躺在简陋的床铺上,面色青黑,呼吸微弱,即便昏迷中,眉头也因痛苦而紧蹙着。徐哲和随队的医官竭尽全力,用尽了带来的所有解毒丹,甚至尝试了白苗提供的几种解毒秘方,也只能勉强压制住毒素的蔓延,无法将其根除。
“林将军中的毒极其诡异霸道,非寻常蛊毒。”徐哲额头冒汗,声音沙哑,“毒素似乎能侵蚀经脉,麻痹心神,更在不断吞噬生机。若非林将军内力深厚,意志坚定,恐怕……”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沈天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林雪冰凉的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林雪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一路走来,无论是北境风雪还是西疆黄沙,无论是朝堂暗箭还是江湖风波,他们都并肩闯过,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离去。
“还有什么办法?”沈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哲迟疑了一下,道:“属下翻阅了蛊毒的研究资料,结合白苗大长老的提示,这种奇毒,很可能与‘七情噬心蛊’有关。此蛊并非活物,而是一种以特定情绪和剧毒之物培育出的无形之毒,能引动中者心魔,侵蚀神魂,极为难解。除非……能找到下蛊之人,或者,找到培育此蛊的‘母引’。”
“母引?”
“据零星记载,‘七情噬心蛊’需以施术者自身精血混合七种至毒之物,在特定时辰培育而成,成功后会产生一份‘母引’,既是控制蛊毒的关键,也可能蕴含着一线解毒之机。乌嬷嬷擅长此道,宁王身边或许还有懂得此法之人。”
沈天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也就是说,找到宁王,或者找到他身边懂得此术的人,就有可能拿到‘母引’,救回雪儿?”
“理论上如此,但……”徐哲面露难色,“宁王狡兔三窟,此次逃脱,必然更加隐蔽。而且即便找到,对方也绝不会轻易交出母引。”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沈天轻轻抚过林雪的脸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比,“宁王……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林雪的情况暂时被药物稳住,但依旧昏迷。沈天强压下心中的焦灼,开始处理南疆的善后事宜。
他与白苗大长老进行了深入会谈。黑苗因阵法被毁、宁王逃离而元气大伤,内部陷入混乱。白苗趁机联合其他几个对黑苗不满的部落,开始接收黑苗的地盘和势力。沈天代表朝廷,默认了白苗在南疆势力的扩张,但要求其承诺不得侵扰周边州府,并与朝廷保持友好关系。白苗大长老欣然应允,此次合作让他们获益巨大,自然不愿再与强大的中原王朝为敌。
同时,沈天以朝廷名义,发布了针对宁王沈檀及其党羽的海捕文书,赏格极高,并严令各州府,尤其是南方各地,严密盘查,发现踪迹立即上报。
安排好这些,沈天将队伍一分为二。巴图、徐哲带着大部分人手,护送依旧昏迷的林雪以及受伤的队员,由白苗派人协助,走相对安全的路线,返回京城。林雪需要更好的医疗环境,京城有墨衡和太医署,或许能有更多办法。
而沈天自己,则只带着赵虎和另外几名最擅长追踪和侦查的高手,留在南疆,继续追查宁王的下落。他不能等,林雪也等不起。
送走了大队人马,沈天带着赵虎等几人,如同幽灵般再次潜入南疆的密林之中。他们分析,宁王仓皇逃离黑风寨,身边人手不多,携带物资有限,不可能远遁,最有可能的是在南疆某个早已准备好的秘密据点藏身,或者,设法与他在中原残留的势力取得联系。
他们重新回到黑风寨附近,仔细搜寻宁王逃离时可能留下的痕迹。在付出了被残余黑苗分子袭击、一人轻伤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在一条隐秘的山涧旁,发现了不属于南疆本地工艺的马车车辙印记,以及几块被匆忙丢弃的、带有中原特征的干粮包装纸。
“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赵虎判断。
沿着东南方向追踪数日,线索时断时续。宁王显然极其谨慎,不断变换路线,甚至利用河流试图掩盖踪迹。
这一天,他们追踪到一个位于南疆与中原交界地带的、鱼龙混杂的小镇。在这里,赵虎从一个往来于南疆与江南的行商口中,打听到一个消息:大约七八天前,有一伙气质不凡、但行色匆匆的汉人,在此地高价雇佣了一名熟悉通往江南水路的向导,然后乘船顺流而下,离开了南疆。
“江南……”沈天目光一凝。宁王果然还是想回中原!江南富庶,水网密布,易于藏身,而且宁王早年曾在江南经营,或许还有未被发现的根基。
“立刻找船,我们追!”沈天毫不犹豫。
沈天几人在小镇雇了一条快船,沿着那条通往江南的河流,顺流疾驰而下。船夫是本地人,对水路颇为熟悉,加上沈天不惜重金,船速极快。
沿途,他们仔细留意两岸的动静,并向遇到的其它船只打听那伙人的消息。几天后,他们从一个运粮的船队那里得到确认,确实有一艘与他们描述相似的客船,在前方不远。
追踪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沈天站在船头,江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袍。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宁王,拿到“母引”,救回林雪。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追上目标的前夜,意外发生了。当晚月黑风高,江面起了一层薄雾。他们的快船在经过一处水流湍急的险滩时,船底似乎撞上了水下的暗礁或沉木,发出一声闷响,船身剧烈摇晃,开始漏水!
“不好!船要沉了!”船夫惊恐地大叫。
江水迅速涌入船舱,船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下沉。在茫茫大江之中,一旦落水,亦是危险重重。
“王爷,抓住木板!”赵虎奋力劈下一块船板递给沈天。
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众人。沈天抓住木板,在湍急的江水中载沉载浮,他回头望去,只见赵虎和另外几名手下也在水中挣扎,但雾气弥漫,视线模糊,很快便看不清彼此。
冰冷的江水刺激着伤口,消耗着体力。沈天紧紧抓住木板,凭借着顽强的意志,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冲到了一处河滩上,精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但干净的床上,身处一间陌生的茅屋之中。一个穿着粗布衣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正端着一碗热汤,关切地看着他。
“小伙子,你醒了?你昏迷在江边河滩上,是俺家老头子去江边打鱼时把你救回来的。”老妇人说道。
沈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胸口发闷,显然在江水中受了寒,伤势也未痊愈。
“老人家,多谢救命之恩。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可曾看到我的同伴?”沈天急切地问道。
“这里是江州地界,白鱼村。俺们只救了你一个,没看到别人。”老妇人摇头。
江州……已经到了江南地界。但赵虎他们失散了,宁王的线索也断了。沈天的心沉了下去,孤身一人,伤疲交加,在这陌生的江南之地,寻找狡猾如狐的宁王,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一想到昏迷不醒的林雪,沈天眼中便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他必须尽快养好伤,找到新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白鱼村是一个位于江边的小渔村,民风淳朴。救下沈天的老夫妇姓陈,儿子早年外出谋生,家中只剩老两口相依为命。他们将沈天安置在家中,悉心照料。
沈天身负内伤,又受江水寒气侵袭,初时几乎无法下床。他心中焦急,却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强行压下纷乱的心绪,配合陈老汉采来的草药,默默运功疗伤。他随身携带的银钱在江中遗失大半,但剩余的一些足以支付药资并酬谢陈老汉一家。
休养了几日,沈天伤势稍有好转,便试着下床活动,并向陈老汉打听附近的消息。
“江州地界,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有没有陌生人来往?”沈天状似随意地问道。
陈老汉吧嗒着旱烟,想了想:“咱这白鱼村偏僻,没啥大事。不过前些日子,听镇上回来的人说,城里头的‘锦绣阁’好像换了东家,动静不小。至于陌生人……咱们这偶尔有过路的客商,倒也没太留意。”
锦绣阁?沈天记下了这个名字。他深知宁王若藏身江南,必然需要资金和消息渠道,像绸缎庄、酒楼这类地方最易掩人耳目。
又过了两日,沈天自觉恢复了五六成实力,便向陈老汉夫妇辞行,将身上剩余的大部分银钱留给他们作为报答。
“小伙子,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咋就要走呢?”陈婆婆担忧道。
“多谢二老救命之恩,沈某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久留。”沈天拱手郑重一礼,“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厚报。”
离开白鱼村,沈天按照陈老汉指点的方向,向着最近的城镇走去。他需要尽快弄清楚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并设法与朝廷或者格物院取得联系,同时也要寻找宁王和失散同伴的线索。
沈天抵达的城镇名为“临江镇”,是江州下属的一个水陆码头,还算繁华。他首先找到镇上的驿馆,试图通过官方渠道向京城传递消息。然而,他很快发现,江州的官场气氛似乎有些微妙。驿丞对他这个来历不明、衣衫略显狼狈却气度不凡的人虽然客气,但眼神中带着审视,办理文书也拖拖拉拉。
沈天心中警惕,没有暴露真实身份,只假称是北地行商,遭遇水匪与同伴失散,请求协助打听同伴下落并补办路引。他暗中观察,发现驿馆内外似乎有一些行迹可疑的人在留意往来人员。
“这江州官场,恐怕已被宁王渗透了。”沈天心中凛然。宁王果然在江南还有根基,而且动作很快,已经开始布置眼线,防范追查。
他不敢在驿馆久留,迅速离开,转而寻找民间的消息渠道。他来到镇上最热闹的茶馆,点了一壶茶,静静聆听周围茶客的闲聊。
从茶客的只言片语中,他捕捉到几条有用信息:其一,约摸十天前,确实有一伙气度不凡的外地人乘船抵达临江镇,但很快就离开了,去向不明;其二,州府所在的江陵城,近日似乎加强了城门盘查;其三,城里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近日确实易主,新东家颇为神秘,深居简出。
“锦绣阁……”沈天再次注意到这个名字。他决定,去江陵城,会一会这个神秘的“锦绣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