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舰队开始紧张的战后整顿。受损战舰在护航下驶往最近的琼州府进行维修,俘获的敌舰经过甄别,完好的编入辅舰队,破损严重的则拆解备用。
沈天与林雪并未停留,率领主力舰队继续向南航行,一方面清剿残余匪患,另一方面根据缴获的海图,逐步向“隐墟岛”所在海域逼近。
审讯俘虏的工作同步进行。被俘的敌舰水手大多是被掳掠或雇佣的沿海渔民、亡命之徒,对“隐墟”所知有限。但从几名小头目口中,还是拼凑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隐墟岛”确为前朝遗民与曹德安暗中经营多年的基地,岛上有天然良港,经过多年建设,防御工事严密,囤积了大量物资,并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常备船队。现任岛主乃前朝皇室远支,自称“靖海王”,但实际大权似乎掌握在曹德安留下的“监国”手中。而赵永与顾永年,已逃至该岛,并被奉为上宾。
“看来这‘隐墟岛’,已成疥癣之疾,不除不快。”林雪看着汇总来的情报,秀眉紧蹙,“岛上有港口、有船队、有防御,强攻损失必大。”
沈天指尖在海图上“隐墟岛”的位置轻轻敲击:“强攻是为下策。岛上既有前朝遗民,未必铁板一块。或可设法分化,从内部瓦解。”
他沉吟片刻,道:“俘获的敌舰中,可有完好且不起眼的?”
林雪立刻明了:“你是想……混进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天目光锐利,“需有人亲往,探明岛上虚实、布防、以及那‘监国’与‘靖海王’之关系。”
“我去!”林雪毫不犹豫。
“此番不同以往,”沈天握住她的手,语气凝重,“孤岛悬于海外,一旦暴露,孤立无援。我与你同去。”
“不可!”林雪断然拒绝,“你乃主帅,岂可轻涉险地?舰队还需你坐镇指挥!”
“正因我是主帅,才更需掌握第一手情报。”沈天态度坚决,“况且,你我联手,方能应对万全。舰队暂由副将统领,按计划在外围巡弋策应。”
见林雪仍欲反对,沈天放缓语气:“雪儿,我知你担心。但此战关乎南海长久安宁,不容有失。相信我,也相信我们自己。”
林雪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他心意已决,心中虽万般担忧,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一切小心。”
计划既定,立刻筹备。挑选了一艘俘获的中型帆船,其形制与“隐墟”船只相似。沈天与林雪扮作落难商贾,带着十余名精干的水手和通晓各地方言的探子,携带着伪造的身份文牒和少量“货物”,乘着夜色,悄然驶向“隐墟岛”方向。
根据海图与俘虏供词,他们小心避开暗礁与巡逻船,历经数日航行,终于在一片晨雾弥漫中,看到了远方海平面上那座笼罩在神秘氛围中的岛屿轮廓。
岛屿比想象中更大,山势起伏,植被茂密。靠近了才发现,岛屿唯一的天然良港入口处,修建着高大的石质堡垒,炮口森然,戒备森严。港内桅杆如林,停泊着大小船只数十艘。
“防守果然严密。”沈天放下望远镜,低声道。
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打着遭遇风浪、请求入港维修补给的信号,缓缓向港口驶去。
堡垒上旗帜挥动,一艘小型哨船迎了上来。船上一名头目模样的汉子,皮肤黝黑,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这艘“伤痕累累”的船。
“哪里来的?所为何事?”头目操着带有闽南口音的官话喝问。
船上一名擅长应对的探子上前,陪着笑脸,递上伪造的文牒和一小袋银钱:“回军爷,俺们是泉州来的商船,贩些丝绸瓷器,前日遇了风暴,船体受损,淡水和食物也快没了,恳请贵宝地行个方便,让俺们进港修整一二,必有重谢!”
那头目掂了掂钱袋,又仔细查看了文牒,目光在沈天和林雪身上扫过。沈天气度沉稳,林雪虽作妇人打扮,难掩英气,但二人衣着华贵,确似富商夫妇。
“近来海上不太平,规矩多些。”头目将钱袋揣入怀中,语气稍缓,“跟紧我的船,莫要乱闯。进港后自有安排,不得随意走动!”
“是是是,多谢军爷!”探子连连应承。
哨船引领着沈天他们的船只,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港口。一进港,众人便觉一股异样气氛。港口规模不小,设施齐全,但往来之人神色大多紧张麻木,劳工在监工皮鞭下沉默劳作,巡逻士兵眼神锐利,透着戾气。
船只被引至一处偏僻码头停靠,立刻有管事模样的人登船,详细盘问来历、货物、目的地,并派人检查船体损伤。
船只停稳,那名管事带着几个手下,目光如鹰隼般在沈天和林雪身上逡巡。沈天早已换上商贾惯有的圆滑笑容,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塞过去一锭银子,苦着脸道:“这位管事,行行好。风暴来得急,船底破了洞,勉强堵住,货物也浸湿了不少。只求贵宝地能给个方便,让我们修补船只,补充些食水,价钱好商量。”
管事掂了掂银子,脸色稍霁,但警惕未消:“看你们打扮,不是寻常商贾。这位夫人……”他目光落在林雪身上,带着审视。林雪虽低眉顺目,但那挺直的脊梁和偶尔抬眼时一闪而过的锐利,让他觉得非同一般。
沈天连忙接过话头,半真半假地叹道:“不瞒管事,内子出身将门,性子是硬了些。这次随我出海,也是想见见世面,谁知遇上这等祸事,受惊不小。”他言语间透出对妻子的维护,也解释了林雪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闺秀的气质。
管事将信将疑,但看在银钱和似乎并无明显威胁的份上,挥了挥手:“罢了,跟我来登记。记住,只能在划定的区域活动,不得靠近岛内禁地,否则,格杀勿论!”
“是是是,一定遵守规矩。”沈天连连应诺。
登记完毕,他们被允许在码头附近一处简陋的栈房暂时安顿,并可以在指定工匠处购买材料修补船只。整个过程,沈天都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
安顿下来后,沈天和林雪借着“查看船只维修进度”和“购买补给”的名义,开始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暗中观察。
他们发现,这“隐墟岛”等级森严。底层多是掳掠或雇佣来的劳工、水手,生活困苦,神情麻木。中层是技术工匠和普通士兵,享有一定特权,但也时刻处于高压之下。上层则明显分为两派:一派是穿着前朝旧式官服、举止间还带着几分迂腐气的文官,他们似乎围绕着那位深居简出的“靖海王”;另一派则是以“监国”为首的实权人物,多为曹德安留下的太监集团和投靠的武将,把持着军权和岛务,行事狠辣,赵永和顾永年显然依附于此派。
两派之间,虽表面维持着平衡,但暗流涌动。文官派系不满监国一派的专横跋扈和引来的外部威胁,而监国一派则视文官为无用累赘,若非需要他们维持“正统”名分,早已清洗。
“有机会。”沈天低声对林雪道,“若能挑起他们内斗,或可事半功倍。”
机会很快来临。在唯一允许底层人员和外来者聚集的码头酒馆里,沈天“无意中”听到几名监国麾下的低级军官醉酒抱怨,说库房分配不公,好东西都让“那帮没卵子的阉人和他们养的外来狗”拿走了,他们这些拼死拼活的反而所得甚少。
沈天记在心里,次日,他让一名机灵的探子,扮作同情文官派系的工匠,在与一名不得志的文官小吏喝酒时,“酒后失言”,透露监国亲信正在暗中变卖岛上的储备物资,中饱私囊,其中甚至包括一些本应分配给“王爷”亲卫的军械。
这小吏本就对监国一派不满,闻言又惊又怒,虽不敢立刻发作,却将消息悄悄透露给了“靖海王”身边的一位老臣。
与此同时,林雪则凭借过人的身手和观察力,摸清了港口堡垒的换防时间和几个可能的防御薄弱点,并大致估算出了岛上常备船队的数量和主力舰的泊位。
三天后,船只勉强修补完毕,食水也补充完成。监国手下的人前来催促他们离港。就在沈天思考如何能再多留几日获取更多情报时,岛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盔甲鲜明的“靖海王”亲卫,与监国麾下的黑衣内卫在一处仓库前发生了对峙!起因正是那批“失踪”的军械!文官派系终于抓住机会发难,虽然未能动摇监国的根本,却成功制造了紧张气氛,岛内权力斗争骤然表面化。
“时机到了。”沈天当机立断,“我们立刻离港,将情报送出去。内乱一起,正是我军进攻的良机!”
他们的船只被“礼送”出港,显然监国一派也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一出港口,船只立刻扬满帆,向着与舰队约定的汇合点疾驰。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隐墟岛”视野范围后不久,桅杆上的了望手突然发出警报:“后方有船追来!是三艘快船!看旗号……是岛上的巡逻船!”
看来,监国那边还是起了疑心,或者单纯是想除掉所有不确定因素!
“加速!甩掉他们!”林雪下令。
海面上展开了一场紧张的追逐。沈天他们的船虽然修复,但速度并非所长。追兵的三艘快船却极为迅捷,距离在不断拉近。
“准备接战!”林雪拔出软剑,眼神冰冷。水手和探子们也纷纷拿起武器,准备殊死一搏。
眼看追兵进入弩箭射程,第一波箭矢已经呼啸而来!突然,侧前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数道高大的帆影!
是“镇海”舰队!他们按照约定时间,前来接应了!
“发信号!告知身份,请求支援!”沈天大声道。
信号旗迅速升起。远处的舰队立刻做出了反应,数艘“飞鱼”快艇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了过来,更后方,“镇海”号庞大的身影破浪而来,舷侧炮窗打开,露出了森然的弩炮!
追兵见状大惊失色,他们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大龙主力舰队,慌忙转向,试图逃回“隐墟岛”。
“想跑?晚了!”林雪冷哼一声,“传令,拦截它们,尽量俘获!”
“飞鱼”快艇迅速缠上敌船,用钩索和火箭攻击。“镇海”号的远程弩炮也发出怒吼,精准地击断了一艘敌船的主桅。
战斗毫无悬念。两艘敌船被当场击沉,一艘受伤被俘。
沈天和林雪顺利登上了“镇海”号,立刻将“隐墟岛”内部权力斗争、防御布置、港口地形等宝贵情报,与副将及众军官分享。
“岛内已有裂痕,防御虽严,但并非铁板一块。”沈天指着根据记忆绘制的草图,“我军可趁其内乱,发动突袭。主力舰队正面佯攻港口,吸引守军注意力。同时,挑选精锐,搭乘快艇和小船,由林将军带领,从我们发现的这个防御薄弱点——岛西侧的一处隐秘浅滩登陆,潜入内部,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此计大妙!”副将兴奋道,“只要内部一乱,港口堡垒必军心不稳,我军可一鼓而下!”
计划迅速制定。舰队休整一日,补充弹药,准备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