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军情紧急会议,气氛比海上的风暴前夕更加压抑。水师提督以及沿海州府官员齐聚。
“……骨甲坚硬,火炮难伤……触手力大无穷,可掀战船……口喷酸液,蚀铁融木……”沈天重复着关键信息,每说一条,众人的心就沉下去一分。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海战的认知。
“王爷,若真如此,我水师主力即便前出,与这等怪物在海上交锋,岂非……以卵击石?”一位水师参将声音干涩地说道。常规的海战战术,在这种超出理解的敌人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水师提督也是眉头紧锁:“岸防同样堪忧。若那巨兽能口喷酸液,现有的炮台,恐怕也经不起几下。”
悲观的情绪在蔓延。
沈天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海上浪战,确非良策。敌之长,在于其诡异莫测与强悍肉身。我之长,在于坚城利炮,在于后方补给,更在于……格物之巧思!”
他走到海防图前,手指重点圈出几个可能被攻击的沿海要地和港口:“传令!水师主力后撤至近海,依托岛屿和岸防炮台构成梯次防御,避免在远海与敌决战。所有战船加装格物院设计的、可快速拆卸的防酸护板,水手配备特制防酸斗篷和面具!”
“其二,沿岸所有重要港口、城镇,立刻抢修、加固防御工事!重点不在高,而在固!多用石材,关键部位覆盖湿泥沙袋,可一定程度上抵御酸液腐蚀!在滩头及浅水区,大量布设格物院设计的‘水底拒马’和‘连环水雷’,迟滞阻碍巨兽靠近!”
“其三,”沈天看向随行的格物院技术骨干,“立刻分析那酸液残留物成分,寻找克制之法!同时,集中所有资源,优先改造一批重型岸防弩炮和投石机!弩箭箭头改用破甲重锥,绑缚特制火油罐;投石机则投射格物院新研制的‘猛火雷’!我们要用烈火和爆炸,来对付这些披着硬壳的怪物!”
沈天的思路清晰而果断,将防御重心放在岸边,利用地利和火器优势,扬长避短。众人闻言,精神稍振,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线方向。
命令迅速下达,沿海如同一个巨大的战争工坊,疯狂运转起来。技术骨干日夜赶工,士兵民夫挥汗如雨,一道道临时的石墙、一座座加固的炮台在海岸线上拔地而起,水师战舰也退回近海,与岸防力量构成了犄角之势。
然而,敌人的行动比预想的更快!
就在防御工事抢修到第七天,黎明时分,泉州港外海警戒的哨船发出了凄厉的警报钟声!
浓雾之中,数个庞大如山峦般的黑影,正缓缓向着港口逼近!那正是陈阿水描述的恐怖海怪!它们露出水面的部分覆盖着暗沉厚重的骨甲,嶙峋如同礁石,数条堪比巨桅的、布满吸盘的粗壮触手在海面上缓缓舞动,搅起阵阵恶浪!其中最大的一头海怪,其头部位置,两颗如同小型湖泊般的幽绿色“眼睛”,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死死盯住了泉州港!
“敌袭——!各就各位!”水师提督站在最高的望楼上,声嘶力竭地大吼。
港口内外,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岸防炮台掀开了炮衣,弩炮绞弦声嘎吱作响,士兵们紧握武器,紧张地注视着那不断逼近的恐怖身影。
沈天也登上了主炮台,透过望远镜,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海怪骨甲上附着的藤壶和海藻,以及那幽绿巨眼中透出的、非生物的冰冷与残忍。
“进入射程后,岸防弩炮和投石机先行攻击!水师舰船伺机侧翼骚扰,绝不能让它们轻易靠近码头!”沈天冷静地下达最后指令。
海怪越来越近,那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就在为首那头最大的海怪进入岸防武器射程的刹那——
“放!”
随着令旗挥下,数十架重型弩炮和投石机发出了怒吼!
“咻咻咻——!”
“轰隆!轰隆!”
绑缚着火油罐的破甲弩箭如同火流星般射向海怪,特制的猛火雷划破天空,砸向目标!
爆炸声和火光瞬间在海怪群中绽放!火油在海怪坚硬的骨甲上流淌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猛火雷的冲击波和破片打得骨甲碎屑纷飞!
攻击有效!海怪们发出了低沉而愤怒的咆哮,舞动的触手更加狂躁!
然而,这些攻击并未造成致命伤害。骨甲的防御力超乎想象,火油难以持续燃烧,猛火雷的破片也难以穿透厚重的甲壳。
为首的海怪幽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巨大的口器猛地张开——
“噗——!”
一股粗大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绿色酸液,如同高压水枪般,朝着最近的一处岸防炮台喷射而去!
“小心酸液!”炮台守军惊呼。
“哗啦!”酸液精准地命中了炮台的石墙,瞬间白烟滚滚,坚固的石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软化、溶解!躲在后面的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被溅射的酸液沾到,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肉瞬间溃烂!
“救人!快救人!”水师提督急道。
军医冒着危险冲上前将伤员拖下。而那处炮台,在酸液的持续腐蚀下,已然垮塌了小半,失去了战斗力。
海怪的恐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集中火力!攻击它的眼睛和口器!”沈天立刻调整战术。既然甲壳坚硬,那就攻击相对脆弱的部位!
更多的弩箭和猛火雷向着海怪的头部倾泻而去。海怪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挥舞触手格挡,或用骨甲最厚重的部位硬扛。
战斗陷入了僵持。岸防武器能阻挡海怪靠近,却难以将其重创。而海怪的酸液攻击,对防御工事和人员威胁极大。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几头体型稍小的海怪,竟然潜入了水下,试图从水下绕过正面防线,直接攻击港口码头的基础设施!
“水底拒马和连环水雷,该发挥作用了!”沈天紧盯着海面。
很快,水下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和爆炸声!试图潜入港口的海怪显然撞上了布置在水下的障碍,被炸得重新浮出水面,发出愤怒的嘶鸣。
岸防体系,暂时顶住了第一波攻击!
但沈天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他看得很清楚,海怪只是被暂时阻挡,并未受到致命打击。它们的酸液储备似乎很充足,而岸防的箭矢、火油、猛火雷却是有限的。一旦消耗殆尽,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必须弄清楚这些海怪的弱点,必须……主动出击,找到它们的巢穴!
他看向远处那在火力中依旧巍然不动的巨大海怪,尤其是它头部那不断闪烁的幽绿光芒,一个念头逐渐清晰——那光芒,与暮光之域的能量信号,何其相似!这些海怪,恐怕不仅仅是野兽,更像是被某种能量驱动或控制的……生物兵器!
“传令格物院,”沈天对身边亲卫低声道,“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分析出那幽绿光芒的能量属性,并设计出能够干扰或破坏这种能量的武器!我们要的,不是击退,是摧毁!”
第一波攻击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海面上漂浮着燃烧的油污和碎裂的骨甲残片,那几头庞大的海怪在遭受了意料之外的顽强抵抗后,暂时后退了一段距离,幽绿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泉州港,仿佛在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进攻。
一日,沈天正在巡视海防,“王爷,格物院急报!”一名亲卫快步上前,呈上一份墨迹未干的报告。
沈天立刻接过,内容正是基于对酸液残留物和观测到的能量信号进行的初步分析:
“……酸液成分已初步解析,腐蚀性极强,但惧持续高温与强碱……幽绿光芒能量属性与暮光之域技术同源,确系某种高密度能量散发,其频率稳定,但受剧烈冲击或能量干扰时,会出现短暂紊乱……据此推断,该能量极可能为海怪行动与攻击之中枢,亦是其最大弱点!若能以更强能量冲击干扰,或可致其失控……”
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份简易的“强磁爆雷”设计草图,原理是利用瞬间释放的强大磁场,干扰能量的稳定运行。
“强磁爆雷……”沈天眼中精光一闪!这或许就是关键!
“立刻照此图纸,集中所有工匠和材料,全力赶制!有多少做多少!”沈天毫不犹豫地下令。
“王爷,此物未经测试,效果未知,且制造需时,恐怕……”亲卫有些犹豫。
“没时间测试了!这是目前最有可能克制它们的方法!”沈天斩钉截铁,“告诉工匠们,海怪下次进攻前,必须造出至少二十枚!”
命令被迅速执行。港口内所有的铁匠铺和格物院临时工坊都亮起了彻夜不息的灯火,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工匠们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沈天也调整了防御策略。他下令将所剩不多的猛火油集中使用,制作成大量的火筏和漂浮火罐,准备在关键时刻用火海阻敌。同时,让水师挑选出几十名最悍勇、水性最好的死士,装备上特制的防酸皮囊和简易的潜水换气装置,携带重型凿斧和水下爆破筒,随时准备在火力掩护下,潜入水下攻击海怪相对薄弱的腹部或关节部位。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几日午后,海面上的浓雾再次聚集,那几头海怪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它们再次逼近了!
“准备迎敌!”警报声响彻港口。
这一次,海怪似乎改变了战术。它们没有贸然进入岸防武器的最大射程,而是停留在边缘,由那头最大的海怪再次张开巨口——
“噗!噗!噗!”
不再是单一的酸液喷射,而是连续数股酸液,如同绿色的炮弹,分别射向几个不同的岸防炮台和码头设施!
“规避!”
守军们早有准备,大部分人员及时躲入掩体,但工事依旧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蚀损坏。
“它们在消耗我们的防御!”水师提督脸色难看。
“弩炮压制!火筏准备!”沈天冷静下令。
岸防弩炮再次发射,虽然难以破甲,但密集的箭矢和爆炸依旧能有效干扰海怪的视线和行动。同时,数十艘小型火筏被点燃,顺着潮水推向海怪。
海面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暂时阻挡了海怪的进一步靠近。海怪们发出烦躁的咆哮,挥舞触手拍打着火焰。
就在这时,工匠们终于气喘吁吁地送来了第一批赶制出来的“强磁爆雷”!只有十五枚,外形粗糙,如同一个个巨大的铁疙瘩,后面拖着长长的引信。
“王爷,只有这些了!时间太紧!”
“足够了!”沈天拿起一枚沉甸甸的磁爆雷,目光锐利,“挑选臂力最强的弩炮手,换装特制的大型抛射兜!目标,最大那头海怪的头部!给我把它砸过去!”
几名身材魁梧的弩炮手立刻上前,调整弩炮,将磁爆雷放入特制的皮兜中。
“瞄准……放!”
“砰!”的一声闷响,不是火药爆炸,而是弩炮巨大的弹射力将磁爆雷猛地抛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那最大海怪的头部而去!
海怪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挥舞触手想要拍飞这不起眼的“铁疙瘩”,但磁爆雷的速度太快!
“咚!”的一声沉重撞击!磁爆雷精准地砸在了海怪头部骨甲与幽绿光芒区域的连接处!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爆炸,只有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响起!以撞击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扭曲空气的磁场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
“吼——!!!”
那最大的海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与混乱的惊天咆哮!它头部的幽绿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舞动的触手失去了章法,胡乱地拍打着海面,激起冲天巨浪!
有效!磁爆雷干扰了它的能量!
“继续!所有磁爆雷,全部瞄准它的头部!发射!”沈天大吼。
剩下的十四枚磁爆雷被接连抛出!虽然并非全部命中头部,但接连不断的磁场冲击叠加在一起,对那海怪的能量造成了毁灭性的干扰!
幽绿光芒彻底熄灭了!那巨大的海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庞大的身躯僵硬了片刻,然后如同山崩般,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着海面倾倒下去,溅起滔天巨浪!
首领被击杀!剩下的几头海怪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震慑,发出了恐惧的嘶鸣,不再恋战,纷纷潜入水下,仓皇逃窜!
“赢了!我们赢了!”岸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士兵们相拥而庆,劫后余生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水师提督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沈天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然而,沈天脸上却看不到太多喜悦,击退,只是暂时的。这些海怪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控制者,一个巢穴。不找到并摧毁那个源头,海上永无宁日。而且,磁爆雷虽然有效,但制造困难,数量有限,并非长久之计。
“立刻打捞海怪!尤其是头部残骸!”沈天下令,“同时,水师立刻派出最快的舰只,追踪海怪逃窜的方向!我们要顺藤摸瓜,找到它们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