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带领着格物院最顶尖的几位大匠,几乎不眠不休,对那几块从“方舟”残骸中抢救出来的、刻满奇异符号的金属板进行了无数次测算与推演。这些符号并非文字,更像是一种描述能量流转与星辰轨迹的图谱。
一日深夜,墨衡蓬头垢面地闯入沈天的书房,眼中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王爷!有重大发现!”
他铺开一张巨大的绢布,上面是他根据金属板符号临摹并加入推演后绘制的星图。“王爷您看,这些符号并非随意刻画,它们指向的是天空中的某些特定星宿,并且描述了这些星宿之间一种极其隐秘的能量关联!属下发现这并非我等效仿的周天星斗,而是……而是位于南天深处,一些平日里难以观测到的陌生星辰!”
沈天目光一凝:“南天星辰?你的意思是……”
“暮光之域,可能并非来自我们通常认知的海外,而是来自南方!极南之地,甚至可能是……另一片大陆!”墨衡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些星图,很可能是指引他们跨越无尽重洋,抵达我们这里的‘海图’!而其中描述的能量关联,或许就是他们跨越如此遥远距离所依赖的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自然之力!”
这个发现石破天惊!它将暮光之域的来源,指向了一个更加遥远和未知的方向。
“能否根据这份星图,反推出他们可能的来处,甚至……找到他们的本土?”沈天沉声问道。
墨衡面露难色:“难!星图残缺,若能找到更多类似的星图残片,或者能建造更大的观星仪器,或许能逐步破解其秘。”
几乎与此同时,巴图那边也从汇集而来的情报中梳理出一些线索。有南洋归来的水手提及,在极南的海域,风暴异常频繁猛烈,且磁石失灵,航行极其危险,被称为“咆哮海”,罕有船只敢深入。更有一些飘零至沿海的破损船只,其样式与所用木材皆非周边国度所有。
“看来,我们必须去那里看一看。”沈天做出了决定。被动的防御与猜测永远无法解决问题,唯有主动探索,才能掌握先机。
第一批由三艘“破暮级”探索船组成的小型船队迅速组建完毕。船队由经验丰富、曾参与过南下贸易的航海士担任向导,林雪亲自挑选了一批水师官兵和龙天新军精锐随行护卫,还有部分格物院技术骨干随船。
他们的任务并非直接寻找暮光之域开战,而是探索航路,勘测“咆哮海”的情况,记录异常的天象、海流与磁场变化,并尽可能收集任何可能与暮光之域相关的蛛丝马迹。这是一次充满未知风险的远航探索。
临行前,沈天亲自到港口送行。
“此行凶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务必谨慎行事,安全归来。”沈天郑重嘱托。
“属下定不辱命!”所有人齐声应诺,目光坚定。
三艘探索船缓缓驶离了港口,向着那水天一线的未知领域,义无反顾地驶去。
就在探索船队出发后不久,京城之中,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也开始泛起波澜。
沈天因大凉之功权势与声望如日中天,自然引来了不少嫉妒与猜忌。以和王旧部、以及一些崇尚清谈的保守文官为首的势力,开始暗中串联。
他们不敢直接攻击沈天的战功,便将矛头指向了耗资不菲却又秘而不宣的“异域对策司”和格物院。
“镇海王好大喜功,以虚无缥缈之‘异域’为名,大肆敛财,穷奢极欲,建造所谓‘探索船’,实则为其私用!”
“格物院蛊惑圣心,研究机巧之物,败坏风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所谓暮光之域,不过是其拥兵自重、把持朝政的借口罢了!”
种种流言蜚语,开始在朝野上下悄然传播。虽未形成明面上的弹劾风潮,却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些中间派官员的看法,甚至偶尔会有一些含沙射影的奏章递到皇帝的案头。
皇帝沈雨对此心知肚明,他将几份这样的奏章递给前来议事沈天,淡淡道:“九弟,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沈天看完,面色平静,将奏章放回御案:“皇兄,臣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于国有利。些许蜚语,动摇不了臣弟之心,亦动摇不了格物院与研究之事。南方探索已有船队出发,假以时日,必有回音。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皇帝看着他沉稳的神色,满意地点点头:“朕信你。放手去做,朝中之事,朕自会为你斡旋。”
探索船队出发已近半载,音讯全无。就在朝中非议渐起,甚至有人暗中断言船队已葬身鱼腹之时,一匹快马带着风尘与海水的咸腥气,冲入了京城,直抵镇海王府。
“王爷!急报!”信使衣衫褴褛,嘴唇干裂,但眼中却闪烁着激动与惊惧交织的光芒。他呈上的,并非传统的书信,而是一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染着些许海渍的皮质图卷和一份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报告。
沈天立刻屏退左右,在书房中展开图卷和报告。图卷是手绘的海图,标注出了船队探索的航线,其尽头,越过那片被称为“咆哮海”的危险海域,指向了一片未知的、被粗略勾勒出的海岸线轮廓!报告则详细记录了航行的艰辛:狂暴的风浪、迷失方向的恐慌、淡水和食物的短缺,以及……在接近那片未知海岸时,观察到的一些令人不安的迹象。
报告中提到,在遥远的海平线上,他们曾隐约望见并非自然形成的、高耸入云的奇异尖顶轮廓,其材质在阳光下反射着非金非石的光芒。夜晚,那片区域的天际会泛起一种极不自然的、微弱的绯红色光晕。他们不敢过于靠近,但在一次被迫靠近海岸补充淡水时,于一处荒僻的海滩上,发现了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碎片和一种从未见过的、质地坚硬如铁却轻若无物的黑色木材。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还在海滩上发现了一些巨大的、非人或已知任何兽类的足迹!
船队统领在报告中写道:“……彼处绝非善地,其异状非言语所能尽述。恐与王爷所寻之‘暮光之域’大有干系。我等力量薄弱,未敢深入,采集样本后即返航。归途再遇风暴,三船仅余‘逐日’号得以生还……”
沈天握着报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南方,果然存在着高度文明的痕迹!这些描述,与暮光之域的风格何其相似!它们并非来自海上,而是来自另一片南方大陆!
探索船队带回来的惊人发现,虽然暂时平息了部分关于“异域对策司”徒耗钱粮的非议,但也让沈天和他所致力的事业,更加深刻地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潜在的敌人,从虚无缥缈的传说,变成了可能真实存在于另一片大陆的威胁,这令某些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机会。
一日朝会,气氛看似如常。然而,当讨论到边军粮饷调配时,一位素以清流自居的御史大夫,突然出列,手持玉笏,朗声道:“陛下,臣弹劾镇海王沈天,十大罪状!”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那御史滔滔不绝,所列罪状包括“穷兵黩武,耗尽国帑”、“结交妖人,研究邪术”、“擅启边衅,引狼入室”、“拥兵自重,目无君上”……甚至隐晦地提及沈天与靖海侯林雪“往来过密,有违臣礼”。言辞犀利,捕风捉影,却句句直指人君大忌。
沈天立于班中,面色沉静,并未立即反驳。他心知,这绝非一人之意,而是蓄谋已久的发难。皇帝沈雨端坐龙椅,面无表情,目光深邃,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想法。
那御史奏毕,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议,虽未直接重复那些骇人罪名,却也旁敲侧击,暗示沈天权势过重,宜加制约。
朝堂之上,一时暗流汹涌,支持沈天者与攻讦者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九弟,”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御史所奏,你有何话说?”
沈天出列,躬身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皇兄,臣弟之所行,皆为社稷,此心天地可鉴。所谓罪状,无非臆测构陷。南方探索已有确凿发现,异域威胁迫在眉睫,此刻内耗,无异于自毁长城。臣弟恳请皇兄,明察秋毫,勿使忠臣寒心,奸佞得逞!”
他没有过多辩解具体罪名,而是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国家安危的层面。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殿下众臣,缓缓道:“镇海王之功,朕与天下共见。些许风闻奏事,不足为凭。然,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九弟。”
“臣弟在。”
“异域对策司之事,关乎国运,朕信你之忠忱。然为避嫌,近期一应奏报,直呈朕躬。朝中议论,朕自有分寸。你,当好自为之,莫负朕望。”
“臣弟,遵旨!”沈天深深一揖。皇帝此举,看似收回了部分直奏之权,实则是将他暂时保护起来,隔绝了朝堂的纷扰,让他能继续专注于应对真正的威胁。
经此一遭,沈天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朝堂斗争的复杂与险恶。他并未因此消沉,反而更加坚定了信念。真正的强大,不仅仅是武力与技术的领先,更需要内部的团结与稳固。
他一方面更加谨慎地处理与朝臣的关系,对一些无伤大雅的攻讦置之不理,对可能争取的中间派则适时释放善意。另一方面,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异域对策司的工作中。
基于探索船队带回来的情报和样本,对策司日夜分析那些金属碎片和黑色木材,试图破解其成分与特性;根据带回的海岸线轮廓与异常天象记录,星图的研究也有了新的进展,开始尝试推算那片南方大陆可能的具体方位和距离。
同时,沈天深知,下一次面对暮光之域,可能就不再是小规模的冲突了。他上书皇帝,以巩固海防、探索商路为由,请求建造更大、更坚固、配备更强火力与防护的舰船,并加快龙天新军针对特殊环境、特殊敌人的战术训练与装备研发。
压力之下,沈天如同一块礁石,稳稳立于中流。他知道,通往强盛与安全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披荆斩棘,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