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风波虽暂告平息,但沈天深知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他必须在下一轮风浪袭来前,做好万全准备。
夜色深沉,王府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沈天、林雪、苏瑾瑜、墨衡、徐哲和巴图等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海图旁,神色凝重。海图上,南方那片新勾勒出的海岸线被朱笔醒目地圈出,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探索船队带回的种种异状。
“王爷,”苏瑾瑜指着海图,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根据带回的样本分析,那种金属碎片坚韧异常,且对元气有微弱共鸣,绝非寻常冶炼之术可得。黑色木材则轻韧兼备,浮力极佳,疑似经过特殊培育或处理。结合星图推算,那片南方大陆,距我大龙的海疆,至少尚有数千里之遥,中间隔着那片凶险的‘咆哮海’,探索船队所见的高耸尖顶和夜间绯红光晕,绝非天然形成。其文明程度,恐怕不在我等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若其真是那暮光之域,则其威胁,远超此前预估。”
沈天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敌踪已现,不能再被动等待。然远涉重洋,远征未知之地,乃兵家大忌,亦非当前国力所能轻易支撑。”
他目光扫过众人:“当下之策,首在‘固本’与‘知彼’。”
“瑾瑜、徐哲,格物院和对策司,需加快步伐。一要全力解析样本,仿制乃至超越其材质,若能成功,于我朝军备、民生皆有大利。二要依据星图与海图,研制更精密的航海罗盘、观测仪器,并尝试推演南方大陆的气候、洋流,为未来可能的航行做准备。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集中所有关于暮光之域的能量运用资料,寻找其规律与破绽。彼辈倚仗者,无非奇技异术,若能找到克制之法,则其威胁自减。”
“巴图,”沈天转向他,“行动队的整备训练,需更加严苛。要模拟南方大陆可能遇到的特殊环境——酷热、潮湿、风暴以及……可能出现的非人敌人,进行针对性操练。新式舰船的监造,以最快速度建成至少三艘可远航、能作战的大型新舰。”
“此外,”沈天目光深邃,“‘知彼’亦需‘惑彼’。可派遣小股精锐,伪装商船或探险队,不再深入,只在‘咆哮海’边缘及已知航线上活动,示之以弱,若有接触,尽量捕捉活口或获取更多实物信息,而非一味交战。”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战略既定,庞大的机器再次围绕沈天的意志高效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更多是在水面之下。
格物院深处,炉火日夜不熄。苏瑾瑜亲自督阵,技术骨干对着那奇异金属碎片和黑色木材绞尽脑汁,尝试了无数种冶炼、浸泡、复合的方法,失败是家常便饭,但每一次微小的进展都意义重大。观测台则加建了更大型的窥天镜,夜观星象,修正海图。
东海的港湾之中,戒备森严。龙骨选用最好的铁木,船板拼接采用了格物院最新的胶合技术,炮位和弩机基座更加坚固。徐哲时常出现在船坞,检查进度,督促质量,他深知这些舰船将是未来通往南方大陆、守护海疆的关键。
行动队的训练场上,喊杀震天。士兵们穿着特制的加重甲胄,在模拟湿热环境的帐篷中操练阵型,练习在颠簸的甲板上精准射击,甚至开始进行小规模的水下搏杀训练。一切,都是为了应对那片未知大陆可能带来的挑战。
朝堂之上,关于沈天和异域对策司的非议似乎暂时沉寂了下去,但暗地里的窥探与阻挠从未停止。经费的拨付时而遇到户部的“程序问题”,人才的调动偶尔会受到吏部的“慎重考量”。沈天对此心知肚明,他不再事事强争,而是更多地依靠皇帝特旨和自身影响力迂回解决,同时更加注重培养、提拔忠于事业、且有真才实干的寒门子弟与军中悍将。
就在各项准备紧锣密鼓进行之时,伪装成南洋香料商船的第二批侦察船队,传回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他们在“咆哮海”边缘,遭遇了持续数日、能见度极低的大雾。雾中,船员们多次听到若有若无的、非风非浪的奇异声响,似金铁摩擦,又似巨物低吟,在浓雾的缝隙中,瞥见了一个巨大无比、形似梭鱼却通体覆盖着暗沉鳞甲的阴影,以远超巨鲸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滑过深海,其背脊上似乎还有类似桅杆或尖刺的突起,但转瞬即逝,融入雾中,再无踪迹。
他们未曾遭遇直接攻击,但那种被未知存在窥视、自身渺小如蝼蚁的感觉,让经验丰富的水手也感到毛骨悚然。船队未敢久留,迅速撤离了那片海域。
消息传回,沈天眉头紧锁。这雾中的魅影,是否与南方大陆有关?是某种巨大的海兽,还是……暮光之域的另一种造物?它们出现在“咆哮海”边缘,是偶然,还是意味着对方的触角已经开始向大龙延伸?
局势,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紧迫了。
“加快进度!”沈天的命令只有这一句话。
在对策司的呕心沥血之下,三艘崭新的命名为“镇暮”级战舰完工,静静停泊在东海的港湾之中。相较于之前的“破暮”级,此舰体型更为庞大,船首如刀,线条流畅,通体以混合了特殊胶漆的铁木造就,坚固异常。甲板上,弩炮基座与即将安装的新型火箭弹发射架显得杀气腾腾。更引人注目的是,船体两侧水线之下,隐约可见格物院设计的可收放式减摇鳍,以期在狂暴的“咆哮海”中拥有更佳的稳定性。
这一日,天高云淡,海风猎猎。沈天与林雪亲临港口,为即将进行的“镇暮”级战舰首航暨新一轮南方侦察送行。此次航行,并非直接前往南方大陆,而是旨在穿越“咆哮海”,抵达其南部边缘,进一步确认航路,并尝试捕捉更多关于那片未知领域与雾中魅影的信息。
三艘“镇暮”级战舰披红挂彩,但船上将士却无半分喜庆之色,人人面色肃穆,眼神坚定。他们深知此行凶险,更知肩上重任。
沈天登临主舰,环视麾下精锐,朗声道:“尔等此行,非为私仇,乃为社稷,为子孙开万世太平!”
“不负王爷重托!扬我国威!”将士齐声怒吼,声震海天。
在沈天与林雪的目送下,三艘巨舰升起巨大的硬帆,如同三只蓄势待发的巨鲸,缓缓驶出港湾,劈波斩浪,向着南方那片迷蒙而危险的海域,坚定前行。
“镇暮”级战舰的航行起初颇为顺利,凭借优良的船体性能和更精密的导航,他们比之前的探索船队更快地抵达了“咆哮海”的边缘。
真正的考验随即到来。一进入“咆哮海”范围,天色骤变,乌云压顶,狂风卷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如同无数座移动的山峰,向着舰队狠狠砸来。海水不再是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黑色,水下暗流汹涌,拉扯着船体。
“注意保持船距!各船稳住方向!”舰队统领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在风暴中显得微弱。
“镇暮”级舰果然不负众望,在如此恶劣的海况下,船体虽剧烈摇晃,却始终保持着结构完整,减摇鳍也起到了一定作用,避免了倾覆之危。
就在舰队于风浪中前进之际,负责了望的哨兵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右舷!水下有巨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右舷远处的海面下,一个无比庞大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其体型远超之前提到的“魅影”,轮廓模糊,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清晰无比!
“是海怪!弩炮准备!”统领强压下心悸,厉声下令。
然而,那黑影并未直接攻击舰队,而是在接近到一定距离后,猛地从水下探出数条粗壮无比、覆盖着暗沉鳞甲的触手状肢体,并非袭向船体,而是狠狠地拍击在海面上!
“轰!!!”
巨大的拍击引发了更为恐怖的海啸!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墙凭空掀起,如同天倾,朝着舰队猛扑过来!
“完了……”不少人心中升起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主舰上,随船的格物院技术骨干,启动了船上搭载的、尚处于试验阶段的“元磁定风波”装置!这是格物院根据对暮光之域能量技术的研究,结合传统机关术,制造出的干扰性设备,本意是扰乱异常能量场,此刻却用来试图干扰海怪制造的水流!
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道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那汹涌扑来的水墙,势头竟微微一滞,高度也降低了几分!
趁此机会,三艘战舰将动力开到最大,奋力冲出了水墙覆盖的区域!
虽然被巨浪拍打得东倒西歪,船体多处受损,但终究避免了被瞬间拍碎的命运。那海怪般的巨大黑影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吼,缓缓沉入墨色的海水中,消失不见。
风暴仍在继续,但最致命的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舰队不敢停留,带着满身伤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奋力向着“咆哮海”的另一端驶去。
历经九死一生,舰队终于穿越了恐怖的“咆哮海”,抵达了其南部的边缘海域。这里的海面相对平静,天空也明朗了许多。
按照计划,舰队沿着探索船队描绘的粗略海岸线,保持安全距离进行巡航观测。通过大型望远镜,他们清晰地看到了远方那片陌生大陆的轮廓——陡峭的悬崖,茂密得异乎寻常的墨绿色丛林,以及……丛林深处,若隐若现的、并非自然形成的、高耸的奇异尖顶!那些尖顶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更令他们心惊的是,在一处深入海洋的岬角附近,他们发现了一个看似简陋、却有着明显人工痕迹的小型码头。码头的建筑材料,正是之前探索船队带回的那种黑色轻木!而在码头附近的海域,他们再次发现了那种非人的巨大足迹,印在潮湿的沙滩上,清晰可见。
舰队未敢靠近,但派出的小艇冒险在夜间抵近侦察,带回了一些码头附近的泥土样本和几块散落的、带有明显切割痕迹的黑色木屑。
“王爷所料不差,此地确有高度文明,且与暮光之域脱不了干系。”舰队统领看着望远镜中那些冰冷的尖顶,神色无比凝重,“其文明程度,恐远超我等想象。”
任务已完成,甚至超额——确认了南方大陆的存在,观测到了人工建筑,采集了新的样本,并遭遇了疑似被操控的恐怖海怪。舰队不敢久留,带着宝贵的资料与情报,以及满船的伤痕,开始踏上了艰险的归途。